天剛蒙蒙亮,沈家的大門就打開了。
昨天說了分家的事,沈家?guī)仔值芤估锒紱]睡好。
吃過早飯,三兄弟沒下桌。
沈春生點上旱煙,吸了兩口,才掀起眼皮瞄了一眼幾個兒子,“都愣著干啥?還不收拾收拾上工。”
沈建國從小就怕他爹,昨天和兩個弟弟說分家的時候挺爽快,現(xiàn)在對上父親的目光,吞吞吐吐的,半天也沒把分家兩個字說出來。
旁邊坐著的沈建軍有點急了,暗暗瞪了一眼沒出息的大哥,直接幫他開口。
“爹,昨天大哥把我和二哥叫到房里,說他想分家,二哥同意了,我也沒意見,你看怎么分合適?”
沈春生拿煙的手頓了一下,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正在擦桌子的沈張氏突然抬起頭,厲聲道:“什么?分家?這是老大的意思?”
這聲尖利的質(zhì)問,讓沈建國嚇得縮了下脖子,強笑著說:“爹,娘,我是想著孩子們都那么大了,老是住在一起也不是辦法,家里的房子也住不下,要不干脆分開吧。”
“這么大個的院子,怎么就住不下了?我看是你們翅膀硬了,不把我和你爹放在眼里。”沈張氏怒氣沖沖的盯著幾個兒子,氣的直哆嗦。
老大和老三都沒敢說話了。
沈建華嘆了口氣,勸道:“爹,娘,大哥說的沒錯,孩子們都大了,老住在一起不合適,分開吧。”
他看爹娘臉色沉沉,又向他們保證,“你們二老放心,就算分家了,我們?nèi)值芤惨粯有㈨樐銈儭!?/p>
沈建軍也笑著說:“爹,娘,只是分家,我和大哥二哥又不是不管你們了,以后家里還是你們二老說了算。”
沈春生在心里冷笑,看來三個逆子已經(jīng)商量好了,勢必要把這個家分了。
如果他和老婆子壓住不分,以后恐怕也管不住了。
他在三個兒子臉上掃了一遍,沉聲問:“家里就這一處院子,你們想怎么分?”
三兄弟聽出來了,老頭子說來說去還是不想分,也可以說不想放棄管家的大權(quán)。
沈家現(xiàn)在住的院子,是兩處宅基地合并的。
他們兄弟三個,還可以向村里再申請一處。關(guān)鍵是前些年出生的人口多,宅基地不夠,他們家申請了,但還沒排到。
劉文靜一直注意堂屋里的動靜,聽里面談到分家,就站在旁邊偷聽。
她很聰明,知道有些話可以在公婆面前說,現(xiàn)在卻輪不到她出頭,就是沈占平都說不上話。
當聽說家里就這一處院子,她對婆婆李桂英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前一后的回了房間。
婆媳倆也不知道嘀咕了什么,沒一會,李桂英就出來了,直接去了堂屋。
“爹,娘,要不咱們就學對門的三嬸家,分家不離家,還住在一起,只是分開吃飯。”
“大嫂這主意不錯,我贊成。”
老三沈建軍話音未落,就被沈張氏狠狠的瞪了一眼,“什么狗屁主意,這和不分家有什么區(qū)別?”
李桂英說:“娘,我這主意有什么不好?以后誰家掙的工分歸誰家,各過各的日子,省的每個人都抱怨自己吃虧,搞得大家都不痛快。”
沈張氏被她氣的咬牙切齒,“我沒聽到別人抱怨,就你一天唧唧歪歪的喊吃虧,心眼小的像針孔,一點雞毛蒜皮的事都能嚷嚷半天。”
“娘,我怎么會是這樣的人?你可不要冤枉我,我孫子都有兩個了,你這么說,讓我以后怎么做人?”李桂英不服氣,瞪著眼睛和她吵。
沈春生沒搭理這個拎不清的兒媳婦,沉默的抽了一口旱煙,煙霧籠罩在他張滿皺紋的臉上,最后把目光轉(zhuǎn)向沈建華,“老二,你也是這么想的,分家不離家。”
沈建華昨晚上確實考慮過房子的問題。
這些年和父母兄弟住在一起,可以說沒清靜過一天,媳婦跟著他也受了不少閑氣。
他看了一眼這個不算小的院子,十間土坯房,住了祖孫四代,大大小小二十多口人,不管是洗澡還是上廁所,都很尷尬。
他毫不留戀地收回視線,對父親說:“爹,大嫂這主意雖然不錯,但家里的房子確實太少了,再過兩年更住不下。”
“爺爺奶奶以前的那處老院子,不是有咱家一半嗎?我去把那里收拾一下,帶著秀菊和孩子搬過去,這處院子就留給你和娘,還有大哥三弟,這樣你們住的也能寬敞些。”
老大和老三看他主動把院子讓出來,心里大喜。
如果老二搬走,那家里就少了五個人,也就不用為房子發(fā)愁了。
沈春生看他們考慮的面面俱到,想來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
他知道已經(jīng)拿捏不住三個兒子了,心里雖然不愿放手,可最后也只能順了他們的意。
幸虧這些年他和老婆子當家,錢財都攥在他們手里。
等分家后,再讓三個兒子每月給他們糧食和養(yǎng)老錢,日子應該也不會難過。
就是不知道分家后,占勛那每月10塊錢的孝敬,還給不給?
看來得找機會問問老二。
想到這些,沈春生臉色好看了點,還關(guān)心的對沈建華說:“那個老房子破的就剩幾面墻了,連屋頂都沒有,如果你要搬過去,得重新收拾才行。”
沈建華道:“爹,我是這么想的,這段時間地里沒什么活,等把分家的事情敲定后,讓大哥和老三幫我把屋頂蓋起來,等收拾好了,我們就搬過去,給大哥和三弟騰地方。”
沈建華說的很明白,他們一家搬出去可以,但老大和老三必須把房子幫他收拾好,他們有了住的地方,才會讓出這邊的房子。
沈建國和沈建軍都沒意見,說下午就去老房子看一下,需要準備什么材料,明天就開始收拾。
把房子分好后,就該說家里的錢和物件,還有養(yǎng)老問題了。
沈建華提議,把大隊長和會計請過來做個見證,最好能一次性說清楚,再寫個分家文書。
畢竟牽扯到養(yǎng)老問題,為了以后兄弟之間不鬧矛盾,最好有個書面協(xié)議。
關(guān)系到自己的利益,沈春生當然不會反對,“還是老二想的周到,那就去把大隊長和會計請來吧,把你二叔和堂弟也叫來,讓他們當個見證人。”
沈建國覺得老二多事,自己家里商量好不就行了,還要請人過來作證,不夠麻煩的。
但他爹都同意了,他也不好再說啥,跟著兩個弟弟去請大隊長。
沈春生和沈張氏等三個兒子出去,就回了自己房間,還把門給關(guān)上了。
沈張氏把一個黑色的小匣子抱出來,小聲的說:“老頭子,分給他們仨多少錢?”
沈春生打開匣子,看著那一摞鈔票,拿出來又點了一遍,一共1148元,是他們家這些年全部的收入。
他從里面數(shù)了700塊錢,讓沈張氏藏起來,把剩下的400多塊放在匣子里。
想了想,他又從700塊里拿出100,臉上帶著不舍,最后咬咬牙,又把那100塊錢放在了匣子里。
“等大隊長他們過來,你把這個匣子拿出去,就說是家里全部的積蓄了。”
“好。”沈張氏摸著那個匣子嘆了口氣,嘴里罵罵咧咧,“老大那個狗東西,也不知道是誰挑唆的,好好的怎么就想起來分家了?”
沈春生擺了擺手,“分就分了吧,省的天天看她們斗雞眼,多干點活要吵,少吃一口也吵,說話夾槍帶棒,分了清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