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局長聽到對面質問的聲音,眉頭微皺,聲音也淡了下來。
“華主席,我只是一個片區局長,上面還有領導,也是要聽指示的。”
“況且……”他頓了頓,又繼續道:“如果這事認真追究起來,雙方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能壓到現在,已經盡了最大的全力。”
華盛知道自己剛才太激動了,立刻轉變態度,陪笑著說:“李局長,我剛剛是太著急了,絕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你不要放在心上。”
李局長態度也軟和下來,機電廠工會主席,這官職也不算小,還有省廳的關系,面子還是要給的。
李局長能坐到這個位置,為人處事自不必說,圓滑的很。
“華主席,對方來頭不小,后臺也硬,當著我的面就要往省委打電話告狀,我只能把人給放了。”
李局長邊說邊嘆氣:“現在這事棘手的很,我怕壓不住,你得有個心理準備。”
他現在非常后悔,本以為對方是農村人,嚇唬他們一番,肯定不敢怎么樣。
他也好趁這次機會,賣機電廠幾位領導一個面子。
可哪想到,鄉巴佬的兒子這么有出息,剛把人抓起來,市委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然后市長秘書又親自過來找他要人。
他又怎么敢不放?
只能先放了那個叫沈建華的,頂著壓力扣下了王秋生。
還以為這事暫時能告一段落了,讓他緩一緩,看接下來該怎么處理,能不能想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沒想到下午部隊的一個團長又找了過來。
那當兵的不光關系過硬,還狡猾的像個狐貍,一點都不好忽悠。
見面就對他步步緊逼。
如果這件事處理的不妥,有可能兩邊都要得罪。
真是羊肉沒吃成,反而惹了一身騷。
華盛聽了李局長的話,心里一涼,明白他這是想撂挑子。
想著病床上的兒子,他咬了咬牙,笑道:“李局長,有些事電話上也說不清楚,你晚上有沒有空,咱們碰個面,邊喝邊聊。”
李局長假意推辭了一番,勉強接受了他的邀請。
旁邊的指導員擔憂的提醒他:“李局,那姓沈的團長剛剛說的話,聽起來不像開玩笑,還有市委那邊,如果一個處理不好,恐怕………”
李局長抬了抬眼皮,陷入了沉思。
過了一會兒,他壓低聲音說:“機電廠那幾家也不是吃素的,晚上聽聽他們怎么說,然后再做打算。”
如果真要得罪,那只能選擇得罪關系弱的那一方了。
………
華盛掛了電話,又打去省公安廳。
他表姐夫是省廳辦公室主任,昨天就是托他給李局長施壓。
他把情況大概說了一下,對面一聽就知道事情不對,連忙仔細詢問。
聽說對方是軍人,而且態度十分囂張,他心里就多了一分謹慎。
掛上電話,立刻打給李局長。
在李局長那里得知這一連串的事情后,他震驚了。
“老李,你說什么?市長的秘書去公安局親自接的人。”
“是的,黃主任,今天上午趙秘書開車過來接的,我還沒來得及和你說。”
“趙秘書?你說的是趙東?”
“對,就是他。”李局長聽他聲音不對,忙問:“黃主任,有什么問題嗎?”
他心想,難道趙東還有別的身份不成?
黃主任沉默了好一會兒,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又道:“老李,你把這個案子從頭到尾跟我理一遍,不要有任何隱瞞。”
他有一種感覺,那個表妹夫恐怕沒和他說實話。
李局長非常詫異,但還是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的還原給他聽。
最后,又說了一下沈占勛的身份和職位,還有他服役的部隊。
這次,黃主任沉默的更久了,然后說了一句:“知道了。”
他一掛上電話,就變了臉色,在辦公室里來回踱步。
良久后,他重新坐下,往東平市委掛了個電話。
轉接了兩次,電話到了趙東手里。
“你好,市委辦公室。”
黃主任笑道:“趙秘書,沒打擾你工作吧?”
“請問你是?”趙東沒聽出來是誰,疑惑的問。
黃主任不敢拿喬,笑著自我介紹:“省廳的黃河頌,過年的時候我去你們家給老領導拜年,咱們見過一面,還記得嗎?”
東子聽他說在省廳任職,眼睛一閃,忙笑著道:“哎呦,黃叔,實在不好意思,我一時沒聽出來是你老人家,還望黃叔不要怪侄兒無禮。”
黃主任哈哈一笑:“電話聲音失真,聽不出來正常。”
趙東已經猜到他的目的了,還是故作疑惑的問:“黃叔,你這個大忙人,怎么想起來給侄兒打電話了?”
“不知有什么指示?”
“東子,你可別打趣黃叔了,我哪敢指示你。”黃主任笑著和他解釋:“這不是前兩天我有一個表侄被人打了,我就跟李局長打了個電話,問了下情況。”
“他剛剛給我回了個電話,說人已經放出去了,還是你去接的人,我這才知道都是熟人,這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
東子故作驚訝的道:“黃叔,原來那幾個小流氓是你表侄,那可真得費心管管了。”
他聽對面呼吸重了些,在心里冷笑,把聲音壓的很低,神神秘秘的,說的話仿佛為他著想一般。
“黃叔,你表侄公然在大街上調戲婦女,影響特別惡劣,女方的哥哥已經從部隊回來了,要追究他們的責任,還表明讓公安局嚴懲。”
“我剛剛得到消息,這事已經驚動了省委,如果不是至親,我勸黃叔不要插手這件事,免得引火上身。”
他的聲音越壓越低,讓黃主任越發感覺事態的嚴重性。
“黃叔,看在你是我爺爺的老部下,我和你透個底,被調戲的那位女同志是個普通人,但她大哥可不簡單。”
“他是我在部隊時的老大,也是個戰功赫赫的大英雄,你隨便找個軍區領導問問,應該沒幾人不知道沈占勛的大名,在大領導那里都是掛了名的。”
“他現在要追究那幾個小流氓的責任,你覺得這是難事嗎?”
黃主任越聽越心驚,沒再提表妹夫一家,和東子說了幾句感謝的話,又寒暄了一番,才掛了電話。
他臉色鐵青,又立刻給李局長打了個電話,只說了一句:“老李,忘了我昨天和你說的話,公事公辦。”
李局長大驚失色,忙問:“黃主任,你的意思是,不管了?”
“老李啊,這個案子是你經手的,我也不了解,你比我有經驗,自己看著辦。”黃主任說完就掛了電話。
李局長聽著話筒里傳來的嘟嘟聲,忍不住罵了句臟話。
“他奶奶的,你既然不了解,那昨天為什么要打電話過來干涉老子辦案?現在推的一干二凈,不就是看不好收場了嗎?”
他氣的在辦公室里大罵。
想了想,去了隔壁,和指導員商量了一番,就派人去把幾個嫌疑犯抓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