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的腳步聲在走廊里遠去。

韓笑深吸一口氣，拿起手機。

秦巍回她了。

她不由有些意外，畢竟知道對方很忙。

【看到了。】

這條消息言簡意賅，似乎也不能透露出情緒，聊天框上沿的狀態也是“對方正在輸入中……”。

韓笑看著看著忽然意識到，他這種人若是對此毫無興趣，亦或是覺得厭煩，肯定連回都不會回她。

這種忙碌的大人物，恐怕也不會出于禮貌去敷衍，她又不是什么他必須給面子的人。

她被這想法激勵，一時間又有些上頭，不由又發了兩條。

【這還是我第一次拍這樣的作品WWW】

【換了好幾個風格的妝和衣服，那邊的人真的很專業】

她手速爆發丟了兩條消息，接著審視著這兩行字，忽然又覺得很傻。

——秦巍又不是什么化妝師設計師，真的會對這種話題感興趣嗎？

轉念又一想，她內心里既然想和對方做朋友，那也不能永遠只挑他感興趣的內容去說吧？

朋友之間應該是可以自由分享的吧？

韓笑腦子里亂哄哄的，一會兒覺得若是他受不了她那說明他們沒法當朋友，一會兒又覺得若是真的不喜歡這個話題，他最初就不會回她。

手機又震了一下。

秦巍終于發來了新消息。

【很漂亮。】

他這么說道。

韓笑愣住了。

她感覺臉上有些發燙。

什么東西漂亮？

人漂亮？

衣服漂亮？

在一片混亂的思緒中，她又開始飛速打字了。

【謝謝qWq】

或許是想沖淡一下心里翻涌的莫名情緒，韓笑禁不住就分享了自己的經歷。

【這次拍攝也學到了很多東西，有時候是聽安排，有時候是自由發揮，還被夸夸了WWW】

【他們問我喜不喜歡小動物，我說我很喜歡，然后我就和一只橘貓合作了，他叫萊昂，超級親人，特別喜歡被人親親摸摸，我和萊昂拍的那幾張是我最喜歡的=W=】

【你喜歡小貓嗎？我可以把那幾張拍給你看看！】

韓笑手速爆發打了一堆字，發完最后一條消息，想到原則上自己不能隨意傳播畫冊里的內容。

但對面本來就是康帝時尚集團的重要股東，但凡他想看畫冊，AGV的首席執行官都得親手奉上。

所以好像也無所謂？

然后——

秦巍的回復很快又來了。

【我看到了。】

【AUtentiCO. NOn artefattO.】

韓笑愣住了。

他看到了？看到她和小貓合拍的照片了？

那幾張圖并沒有被官方發布，只存在于畫冊里，也就是說他看了畫冊？

第二句話的意思——

真實。未經雕琢。

韓笑的心跳又開始加快了。

以他的身份想拿到畫冊很容易，或者說AGV應該會給他送一本，這確實沒什么奇怪的。

但她以為對于這些大人物們來說，即使是送過去了，也送不到他們桌上，頂多放到某個地方收藏。

現在看來，在自己提到這件事前，他就已經看了那本畫冊！

為什么？

對于一個理性、務實、深諳規則的龐大商業帝國掌權者來說——

那種帶有顛覆傳統風格的觀念藝術，真的會在他的喜好范圍內嗎？

這個男人眼里應該只有那些宏大戰略和規劃，怎么會浪費時間在這樣的藝術項目上？

除非。

韓笑壓下了某個想法。

她也近距離見過他本人，不用想也知道，他但凡能有點空余時間，百分之九十九估計都是在健身了。

否則也不可能擁有且保持那種身材。

韓笑忍不住就發問了。

【我以為你會覺得這種畫冊的商業價值不高】

【畢竟不是為了賣衣服首飾，只是設計師在借此提出某些……抽象的概念和議題。】

她審視著這兩條消息，總覺得里面有點挑釁的味道。

……沒關系。

他都不介意她想當他的長輩呢。

-

天潮集團總部頂層。

秦巍站在辦公室落地窗前，目光穿透玻璃，審視著市中心南方，那里有一個正在進行中的大規模城市更新改造項目。

這是集團主導的一個超大型工程，牽涉到政商多方利益博弈，以及未來數百億的投資和回報。

旁邊茶幾上，是城市規劃設計圖和詳細的財務模型報告。

圖紙上密密麻麻標注著各種數據、區域劃分和功能定位，報告里則是各種復雜的現金流預測、投資回報率分析和風險評估。

程助理站在旁邊，正匯報著一個關于海外并購項目的最新進展。

“……對方董事會已經初步同意收購要約，但提了新的附加條件，要求我們在未來三年內，為其核心技術團隊提供百分之三的股權激勵。”

他說完就靜立在一旁。

秦巍頷首，“股權激勵可以談，但必須綁定業績對賭協議。至于他們的首席科學家，許諾一個亞太區研發總監的職位，獨立匯報，薪資翻倍，但要簽競業限制到退休。”

程助理立刻低頭在平板上記錄，“是。”

秦巍看向屏幕驟然亮起的手機，他拿起來掃了一眼，嘴角輕微上揚。

小姑娘發來了兩條帶有挑釁意味的消息。

他幾乎能想象她說這話的模樣。

男人修長的手指劃過屏幕，迅速敲出一行字。

【如果真要探討其商業價值，我認為是有的。】

萬物皆可資本化。

藝術的抽象概念和議題本身，也是可以被運作和變現的稀缺資源和品牌文化。

【非商業化本身，是最高級的商業策略。它能為品牌奠定了難以復制的稀缺性、文化深度和精神引領力。這些無形資產的價值，遠超短期銷售額。】

如果用資本思維去解構藝術項目，他看到的就不止是衣服首飾，而是品牌靈魂、奢侈品敘事和高端市場的長期影響力。

【此外，任何能引起現象級討論和關注的項目，無論其直接目的為何，都自帶流量與影響力。而影響力，就是最昂貴的貨幣。】

秦巍停頓了一下，看著聊天窗口上沿顯示的“對方正在輸入中……”。

腦海里又浮現出少女啞口無言的樣子。

那雙漂亮清澈、閃爍著水光的眼睛，充斥著茫然和無措，然后開始努力思考。

他一邊想一邊打字。

【但說實話，我翻閱這本畫冊，并非是為了評估它的市場潛力。】

【我只是知道，你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