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上次萬壽節(jié)，趙祁昀就已經(jīng)替佑章帝診過脈，還救了對方一命，但當(dāng)時情況緊急，且有如妃替他作保。

但此時，他這么說卻非常冒險。

在大寧王朝給天子看病有非常嚴(yán)格的診療制度，需三名以上的太醫(yī)同時診斷，更不要說還有其他要求。

所以此時不止張得遠(yuǎn)大吃一驚，就連佑章帝也坐直身子，問道：“祁昀怎會突然有此要求？”

趙祁昀躬身低頭，聲音不疾不徐，回道：“學(xué)生曾和一名高僧學(xué)過幾年醫(yī)術(shù)，聽聞陛下最近頭疾頻發(fā)，所以才斗膽想替陛下分憂。”

“你可知若是待會兒你看不出問題，或是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就是以下犯上。”

這并不是佑章帝恐嚇?biāo)翘焱绱恕＞盼逯鸷推胀ㄈ瞬灰粯樱皇鞘裁慈硕伎梢詾槠湓\治，既然要診脈，那就必須有真本事。不然就有戲弄天子之嫌。

趙祁昀緩緩掃了一眼四周，見屋內(nèi)只有張得遠(yuǎn)一個太監(jiān)，便微微垂眸，溫聲道：“陛下最近是否出現(xiàn)了眼花的癥狀？”

一句話，讓佑章帝沉了臉色，隨即冷冷看向張得遠(yuǎn)。

張得遠(yuǎn)撲通一聲跪下，顫聲道：“陛下明鑒，老奴就是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泄露半句。老奴實在不知世子是如何得知的啊。”

宮中規(guī)矩甚多，而泄露天子病情就是其中一大忌諱。天子的安危不僅關(guān)系自身，更是和朝局息息相關(guān)。所以歷朝歷代，天子的病例都是嚴(yán)格管理，生了什么病，吃了什么藥都不許外傳。

張得遠(yuǎn)剛剛在殿外提點趙祁昀，也只說到頭疾，畢竟這已不是什么秘密，朝中各位大臣都一清二楚。

但眼疾一事，他卻只字未提，畢竟眼睛看不見比起頭疾來說更為嚴(yán)重。而且這事，除了幾個太醫(yī)也就他和另外幾個貼身伺候的宮人知道，就連皇后娘娘那邊也是瞞著的。

這種情況他怎么敢隨意告訴其他人。

趙祁昀掃了一眼張得遠(yuǎn)，隨即沖著佑章帝緩聲道：“陛下息怒，此事和張公公無關(guān)，眼疾一事只是祁昀剛剛通過陛下的面色猜測的。”

“真是你看出來的？”佑章帝聲音粗啞，吐字之間都帶著低喘。

“是。”趙祁昀恭敬道。

佑章帝從一開始的驚訝到現(xiàn)在的半信半疑，沉吟片刻，再次深深看向殿中之人。

他的確對這位國公府新找回來的世子甚是喜歡，但同時，他也是一個帝王，即使昏庸無能，但也保持著帝王獨有的警戒。不會真的隨隨便便就完全信任某個人。

“陛下？”

見佑章帝遲遲沒有反應(yīng)，張得遠(yuǎn)悄悄抬頭，出聲提醒。

倒是趙祁昀全程都很鎮(zhèn)定，既不害怕也不慌亂。

“給世子賜座。”

突然，佑章帝出聲吩咐。

“是。”

看來這是準(zhǔn)了。

張得遠(yuǎn)立刻起身，親自搬了一張凳子到書案前，隨后才到趙祁昀身前，躬身道：“世子請。”

趙祁昀點點頭，緩步來到書案旁坐下，佑章帝歪著身子看他一眼，最終還是將手放到了桌面上。

因為是臨時起意，沒有脈枕，趙祁昀也沒有凈手，就這么直接搭了上去。

不過現(xiàn)在誰也沒有在意這些細(xì)節(jié)。

一時間，本就空蕩蕩的御書房更加安靜。

趙祁昀并沒有花太多時間探脈，只是又問了佑章帝幾個問題，每個問題都問到了關(guān)鍵處，佑章帝便知道這人是有幾分真本事。看來上次能解烈火焚心的毒也并不是真如他自己所說，正好在書中見過。

“如何？”佑章帝低咳幾聲，沉聲問道。

“陛下萬福金安，自然無事。只是這眼睛還需要盡快治療，不然恐會出現(xiàn)龍目昏瞀的情況。”

“可有醫(yī)治之法？”

趙祁昀微微一頓，回道：“有。陛下的眼睛是因為頭疼時氣血上涌，造成經(jīng)脈阻塞，只要用銀針針灸配合湯藥，疏通經(jīng)脈，不出半月癥狀就會消失。”

他只是沒想到，即使已經(jīng)偷偷替換掉張?zhí)鞄煹乃帲诱碌垡裁痪靡印?/p>

看來之前設(shè)想的半年時間恐怕是不行了。

佑章帝放松下來，問道：“祁昀可會施針？”

趙祁昀垂首應(yīng)道：“會。”

“那從明日起，你就進宮替朕施針。若真的如你所說，半月之后就好轉(zhuǎn)，朕必有重賞。”

“能為陛下分憂，學(xué)生萬死不辭。”

“好，好。”佑章帝聽到他的話，龍顏大悅。

“陛下，這恐怕不妥。”這時一旁的張得遠(yuǎn)卻出聲道：“施針一事，奴才覺得還是應(yīng)該交給太醫(yī)院的人。”

“太醫(yī)院那群廢物，這么多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翻來覆去也就那幾句廢話，除了讓朕多加休息，還會什么？”

眼見著佑章帝發(fā)火，張得遠(yuǎn)只得喏喏退下，不敢再多言。

隨即佑章帝又賜下一塊令牌，允許趙祁昀隨時出入皇宮。

…………

梁國公府的世子趙祁昀每日進宮一事很快就在宮中傳得沸沸揚揚。

只是除了陛下身邊近身伺候的幾個宮人，沒有一人知道世子進宮所為何事。

這日趙祁昀正收拾銀針，便聽斜躺在榻上的佑章帝突然說道：“不知祁昀可想過入朝為官？聽說之前萬壽節(jié)國子監(jiān)的祝文就是由你主筆寫的，就連許閣老看了也對你贊不絕口。”

趙祁昀動作一頓，而后答道：“祝文也不是學(xué)生一人的功勞，祭酒大人他們幫了學(xué)生不少。”

“你也不必過謙。”佑章帝緩緩抬手，一旁的李福勇立刻上前將其扶起，隨后又退到一邊。

“前幾日翰林院說是缺一位侍講，朕觀你才學(xué)出眾，能當(dāng)大任，即日起就去翰林院報到吧。”

大寧王朝的確有不通過考試，直接由皇帝親自任命的先例，但大多要由國子監(jiān)先行上報，且一般職位不高。

但這次任命，卻是直接把趙祁昀放到了翰林院，而且比翰林院修撰還要高一級。

要知道以前擔(dān)任修撰的都是歷代狀元郎。

所以聽見佑章帝的話，就連趙祁昀也愣了片刻，回過神后才連忙跪下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