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祁昀回到房間時,同屋的幾個下人已經(jīng)準(zhǔn)備熄燈就寢。見他進來也只是冷冷看了一眼,并未多話,直接吹滅了蠟燭。
這些人都是風(fēng)雷門最低等的仆人,平日里只做苦力活,忙了一天下來,早就已經(jīng)累得精疲力盡。
不過好在這是在夫人的院子里,只要警醒些,還不至于會丟了性命。若是運氣不好被分到其他地方,輕則斷手?jǐn)嗄_,重則一命嗚呼。
趙祁昀靠著記憶摸上自己的床,然后按了按自己的胸膛,里面藏著一塊他剛剛偷偷留下的點心。
睡在他旁邊的人突然翻了個身,肚子里傳來陣陣腸鳴聲,不明顯,但趙祁昀離得近聽得很清楚。
嘴角微微勾起,在心里默默數(shù)數(shù),當(dāng)數(shù)到六時,那人翻身坐起,緊接著就是略顯粗暴的聲音,“你們誰那兒還有吃的?”
這屋里加上趙祁昀一共住了五個人,另外三個都說自己沒有。
聽見回答,男人嘖了兩聲,顯得更加煩躁。
今天下午他因為被派去前院做事,回來晚了,錯過吃飯的時辰,連點殘渣都沒撈到,現(xiàn)在餓得實在難受,根本睡不著。
“胖子,要不你去隔壁屋碰碰運氣。”
他們這些人經(jīng)常會遇到手上事情多,錯過吃飯的時候,所以有機會都喜歡偷偷藏點兒吃的。
但并不是每天都有,大部分的情況是他們每頓能吃飽就算不錯。
被叫做胖子的男人沒有動,他前幾日剛和隔壁屋的人發(fā)生了爭執(zhí),所以現(xiàn)在不想過去。
“我這兒還有塊點心。”
突然身旁響起一道有些陌生的男聲。
屋子里一靜。
胖子狐疑著轉(zhuǎn)頭看向自己左邊的新人,但因為太暗實在看不清。
畢竟現(xiàn)在正值冬季,這房子唯一的窗戶也緊閉著,根本沒有一絲光亮。
“東子,點燈。”
聽見胖子的話,靠門的一個人利落起床點了一盞燈,昏黃的光線微微閃爍,眾人也看清趙祁昀手上的那塊綠豆糕。
“你哪兒來的?”胖子咽了口唾沫問道。
趙祁昀伸手將東西遞給他,緩聲道:“晚飯時剩下的,我不愛吃甜的就留下了。”
院子里主子要是高興偶爾會把沒吃完的點心賞給他們這些仆人,今晚正好每人分了一個。他那個其實早就吃了,但是剛剛月娘送來的點心里正好也有綠豆糕,想到出門時才回屋的另一人,便留了個心眼,偷偷藏了一塊兒。
沒想到還真用上了。
胖子也沒跟他客氣,接過他手里的點心,三兩口就囫圇吞了下去。雖然不頂飽,但總比沒有強。
等吃完心滿意足地躺回床上,才隨口道:“東子,熄燈。”
噗,隨著燭火吹滅的聲音,屋子又暗了下來。
“今天算老子欠你一個人情。”
胖子的聲音響起。
趙祁昀知道這是在和自己說話,趕緊回道:“一點小事不足掛齒,更何況我初來乍到,平日里還要各位大哥多提點。”
噗嗤一聲,屋子里的人哈哈大笑,“你以前是干什么的,怎么說話還文縐縐的?”
“做點小買賣,也讀過幾天書,讓各位見笑了。”
趙祁昀聲音文弱,聽起來就像個書生,沒有攻擊力,但若是有人能看清他的表情就會發(fā)現(xiàn),他一直神情淡漠,睜眼看著屋頂。
“那你可要小心點,這院子里稍不注意就會挨打,你這身板兒恐怕經(jīng)受不住幾次。”
“那,那該怎么辦?”聲音里帶了幾分緊張,趙祁昀知道機會來了,隨即又問道:“我聽說這院子里住的是門主夫人,難道夫人平日里有什么忌諱?”
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只要在這里多待一段時間都會知道,所以其他幾人也沒瞞著他,紛紛開口。
“這院子的主人的確是夫人,但夫人卻是二嫁給我們門主的。”
“什么意思?”
趙祁昀挑眉,這倒是他沒想到的。
“嘿嘿,這風(fēng)雷門的門主換了人,可這夫人可沒換。”
“你們是說,夫人之前的丈夫是前門主葉洪?”
趙祁昀戰(zhàn)戰(zhàn)兢兢問出,聲音里都帶著幾分不可置信。
哪知他話音一落,胖子就沉聲罵道:“你他娘的不想活了,敢提那人的名字!”
“對,對不起,我下次注意。”
“胖子,你也別嚇到他了。”有人壓低聲音繼續(xù)說道:“你說門主是不是有病,你說他不喜歡夫人吧,又非要把人留下。你說他喜歡吧,又動不動就把夫人打得遍體鱗傷。嘖嘖,我上次送洗澡水進去時看到過,那是真慘。好好一個美人兒被折磨得沒個人樣。”
“所以啊,新來的,你記住了,門主要是來了院兒里,那就夾緊尾巴做事,要是不小心觸了霉頭,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黑暗中,趙祁昀嘴角一扯,輕聲道:“我會記住的。”
原來如此。
如果這夫人一開始是葉洪的女人,那任行背叛葉洪,是為了她嗎?
沖冠一怒為紅顏?
可若是為了女人,那他成功以后又為什么要折磨她,是因為她心里仍然有葉洪嗎?那他為什么不直接殺了葉洪,斷了這女人的念想?
不對,不會這么簡單。
還有月娘,不,應(yīng)該說夫人又為什么要拉攏他,是想讓他做什么?
趙祁昀兩只手墊在腦后,閉上眼睛,一點一點在心里梳理,把所有事情想了一遍后,突然想到什么,開口問道:“大,大哥,我們這兒什么地方可以買到逍遙散啊?”
他問得很冒險,因為逍遙散這東西實在特殊,很有可能引起這幾人的懷疑。
不過似乎和他想的不一樣。
幾人反應(yīng)都很平和。
“你小子還吃這東西啊,你要是想買找白天的羅老大,他那兒有。這東西也就是在外面貴,在意州不值錢。”
趙祁昀奇道:“怎么說?”
“云山知道吧,那兒種了不少這玩意兒,產(chǎn)量大。而且,那東西好活,只要不把種子帶出去,在意州人人都可以種,所以價格便宜。”
幾人正說著,門外突然傳來嘈雜聲,接著就是女人的哭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