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趙祁昀突然睜眼,伸手摸向身邊人的額頭。
觸手滾燙,心頭一沉,立刻掀被下床點燃蠟燭,再回到床前,低聲喚道:“爾爾?”
一連叫了幾聲,秦煙年才迷迷糊糊睜眼,呢喃道:“我熱……”
“嗯,你在發(fā)燒。”見人醒來,心中的焦躁減少幾分,趙祁昀抬手搭在人腕間,微微蹙眉。這人脈象浮急,應是白日受了驚嚇引發(fā)舊疾。
燭影晃動,趙祁昀又喚了一聲,“爾爾?”
秦煙年勉強看向人,眼神渙散,“趙祁昀。”
“我在。”
“趙祁昀,我眼睛燙。”
“我知道。”趙祁昀將藥丸塞進人口中,語氣不自覺放得更低,緩聲道:“燒退了就好。”
半晌,直到人嘟囔著翻過身再次睡過去,他才起身吩咐門口的暗衛(wèi)準備熱水。
翌日,趙祁昀來到書房,衛(wèi)書他們已經(jīng)等候多時。
“主子,夫人身體怎么樣?”風青面帶擔憂。
昨晚,秦煙年突然發(fā)燒,院子上下折騰了半宿。
趙祁昀揉了揉眉心,“暫時無事。不過,我們和陳國的戰(zhàn)事不能再拖了,我要盡快帶她回京。”
風青點點頭,“回京也好,京中藥物齊全,其他也比落桑城好,更適宜養(yǎng)身。”
“不過,更重要的還是要盡快找到我?guī)熓澹蝗唬蛉诉@身體……”
聞言,衛(wèi)書跳了起來,“也不知孟元三再搞些什么,留他在京中,這么久了連找個人都找不到。”
風青則語氣平靜,“這不怪他。我?guī)熓暹@人來無影去無蹤,連張老手下這么多探子都沒查到消息,孟元三在京里找不到人不奇怪。”
“可夫人她……”
“現(xiàn)在也沒其他辦法,只能等去北戎的探子回來再說。”
一時之間屋子又安靜下來。
二人將目光再次看向自己主子。
趙祁昀手指無意識敲打桌面,呼出口氣,“找人一事,等回京再說。”
隨即起身來到地圖前。
手指緩緩指向一方,說道:“呂進手上有八萬精兵,落桑城此時兵力不足五萬,若是不將云城的兵力調(diào)過來,守城就是等死。”
“但是,”接著手指又在另一處畫了個圈,趙祁昀聲音冰冷,“云城的兵力一旦減少,和它相鄰的西夷恐怕不會安分。”
這也是之前趙玄一直按兵不動的原因。
近百年來,三國之間相安無事,靠得就是互相牽制。可一旦其中兩國開戰(zhàn),剩下的一國必然會趁火打劫。
所以,大寧此時看似只有陳國一個敵人,其實處處是危機。
“那我們該怎么辦?”衛(wèi)書著急,“要不然我們再給葉洪傳信,讓他帶人端了陳國老巢,就和之前火燒他們的糧草一樣。這樣呂進為了救自己國家的城池,肯定會撤兵。”
風青卻搖搖頭,“圍魏救趙的確是個好辦法。但是此時,不妥。”
“一是葉洪剛拿下意州,他手上的人手有限,攻打一坐城池和火燒糧草不一樣,不是幾十上百人就能成的。二是上次我們打的是出其不意,現(xiàn)在陳國肯定已經(jīng)開始防范意州,再想用同樣的方法,勝算太低。”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總不能真的等死吧?”衛(wèi)書脾氣逐漸暴躁,不過片刻,又激動道:“差點忘了我們還有麗太妃,主子之前不是說要砍了她的頭,扔到呂進帳中嗎?”
他轉頭看向趙祁昀,“主子,這事兒就交給我。”
趙祁昀眼中卻閃過一抹寒光,說道:“此一時彼一時。當初我是想用麗太妃的死激呂進主動出兵,可是現(xiàn)在我要的是他死!”
剛到落桑城時,得知新帝有意和談,他心中不愿,所以勸說范意挑釁陳國,速戰(zhàn)速決。
為此,還派人火燒陳軍糧草,同時計劃暗中用麗太妃的死刺激呂進,逼其出兵,打破僵局。
但至于最后大寧是輸是贏,他卻并不怎么在意。
趙祁昀做事一向只隨自己的性子,會在做之前計算好一切,但最后的結果如何,卻不強求。
成功自然不錯,可若是失敗,他也能坦然接受。就像他之前告訴衛(wèi)書的,若他辛苦建立的東西有一天坍塌了,不過就是重新再來。
只是這次,他只能贏不能輸。
屋內(nèi)死一般的寂靜。
半晌,風青打破沉默,手指在地圖上點了點,道:“此處名為一線天,是一道峽谷,距離落桑城四十里。兩側皆是懸崖峭壁,通道狹窄,不易行軍。若是計劃得當,倒是可以一用。”
“的確是個辦法。”趙祁昀沉吟片刻,而后說道:“不出意外,呂進也該動了。但是這次,我們要主動出擊。”
“衛(wèi)書,你即刻帶兩千鐵騎出發(fā),佯攻陳軍,引呂進入谷。”
“可是主子,若是呂進不上當……”
“他會的。”風青突然插話,神色平靜,娓娓道來,“我們只需要一樣讓呂進一看見就知道是麗太妃的東西,這樣東西要足夠讓他瘋狂,也足夠讓他記起兩人之間的山盟海誓。”
“一件信物。”趙祁昀接過話,笑道:“風青果然聰明。”
“那是要拿麗太妃的貼身飾物嗎?耳環(huán),還是鐲子?”衛(wèi)書轉身就要走,“我現(xiàn)在就去。”
“當然不是。”風青一把將人拉住,問道:“還記得之前范意是怎么拆穿假太妃的嗎?”
衛(wèi)書思索片刻后,回道:“因為一顆手腕上的紅痣……還有她不能吃杏。”
“可我們總不能把那顆紅痣……”
話說到一半,他突然頓住,想到什么,下意識咽了口唾沫,抬頭看向身旁的人。
風青卻只是抬手拍拍他的肩,沒有否認。
“主子?”
衛(wèi)書又將視線移向趙祁昀。
趙祁昀神色沒有半分變化,似乎早就有了打算,幽聲道:“的確沒有比這更適合的東西。”
隨即扭頭吩咐暗衛(wèi),“砍下麗太妃的右手臂,找個箱子好好裝著。”
“箱子中再放些麗太妃的貼身東西,最好是她曾經(jīng)從陳國皇宮帶過去的。”風青緊跟著淡淡加了一句。
趙祁昀滿臉贊賞之意,而后又道:“不若再放一塊繡帕,上面繡著呂進的名字。”
“主子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