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幾年前,大寧積弱,北戎趁機長驅直入,一連攻下五座城池。朝中無將可用,后來遠在西南的鎮國大將軍趙玄,舉薦了在禮部任職的嚴從南。
朝中反對者眾,但先帝力排眾議,委以重任。嚴從南臨危受命,趕赴邊關,力挽狂瀾。
至此,開始了兩國之間長達二十年的對抗。
嚴從南也一直以為他會死在邊疆,馬革裹尸才是他的人生結局。
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兩國竟能休戰。
他往前踏出兩步,拉開一張椅子,說道:“蘇夫人請坐。”
蘇云一愣,接著噗嗤一聲笑了,“嚴將軍還是這般懂禮節。記得當初你救我時也說過同樣的話,只是那時你請我坐得是一堆枯草。”
嚴從南聽眼前人提起,也想起往事,跟著爽朗一笑。
兩人已有六七年未見,本有些拘謹,現在這么一笑,倒是放松下來,各自落座。
接著又說了幾句客套話,蘇云終于忍不住問了句,“嚴將軍可知我家中近況如何?”
頓了片刻又道:“聽說這次北戎使臣中有宋家的人。”
當年她為了逃婚悄悄從家里跑了出來,不慎受傷,是外出探查的嚴從南救了她。
后來因為向往大寧的風土人情,便跟著嚴從南一起到了大寧,結果愛上趙玄,便再沒回過北戎。
中途也曾想過回去探親,但又談何容易。先不說山高路遠,光是兩國之間的政治立場,她就無顏回去。
現如今好不容易有北戎人來了京城,她自然坐不住,更何況其中一人還是宋家人。
嚴從南見她神色焦急,有些不解,“這么多年,我每次回京,你都會問起蘇家近況。聽你的意思是擔心家族有難,但你們蘇家乃是北戎的百年世家,又怎會輕易出事,你實在多慮了。”
蘇云張了張嘴,神色凝重。
她當初只告訴嚴從南自己是逃婚出來,并未告訴對方這其中另有隱情,如今有了祁昀,更不方便讓他知曉。
就在這時又聽這人說道:“不過,這次跟著一起來的的確有宋家人。”
蘇云兀地抬眼,聲音嘶啞,“他……”
“這一路上我曾打聽過,他母親姓蘇。”
蘇云呆愣住,良久才喃喃道:“他應該是我姐姐的孩子。真好……真好……”
說罷又抬頭看向嚴從南,嚴從南低聲道:“他叫宋林。”
“宋林……那就是了。我姐姐單名一個林字。”
蘇云眼眶泛紅,很快就落下淚來。
嚴從南只在一旁坐著,等她情緒漸漸平穩,才問道:“聽說你和趙玄前兩年才找回自己的親生兒子,這是怎么回事?”
蘇云聞言,用帕子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輕聲道:“說來也怪我。”
接著便把當年發生的事慢慢告訴對方。
嚴從南聽罷嘆息一聲,“這孩子也是受苦了。只是趙玄他會不會因此……”
蘇云絞緊帕子,想到趙玄和趙祁昀,心內復雜。
之后兩人都沉默下來,過了片刻,蘇云回神,有些不好意思道:“今日之事是蘇云麻煩將軍了,我也不便久留,就先行告辭。”
嚴從南點點頭,并未說其他,只將人送到門口,而他自己則重新叫了一壺茶。
離去時,倒是在街上聽到幾句閑話。
“你說這嚴將軍都已經回京了,那是不是嚴小將軍和許家小姐的親事也快了。”
“那是自然,嚴小將軍和許家小姐那可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到時候這京中又要熱鬧咯。”
嚴從南看了說話的幾人一眼,轉身離開。
…………
梁國公府。
趙祁昀隨手放下一顆棋子便不再管秦煙年,而是轉頭看向衛七,“我母親去見的人是嚴從南?”
衛七身子緊繃,“是。”
手指在棋簍中隨意擺弄著棋子,發出清脆的聲響,趙祁昀淡淡道:“那就說說吧,他們都說了些什么。”
秦煙年此時也不再琢磨下棋,而是乖巧坐著。
衛七聲音果決,沒有絲毫停頓,“國公夫人跟嚴將軍打聽了蘇家的情況和北戎使臣中的宋林。”
如此看來,他母親的確是北戎人。
趙祁昀冷著臉,抬了抬下巴示意人繼續。
衛七便將二人的談話一五一十全都復述了一遍,包括兩人的神態動作,最后又沉聲道:“主子,屬下還查到一事。”
“說。”
“國公和嚴將軍當年是至交好友,后來才關系破裂。只是時間緊,屬下還沒查到具體是因為什么。”
屋子里安靜下來。過了片刻,趙祁昀揮揮手讓人退下。
原來他母親當年是逃婚才會離開北戎。
可聽嚴從南的意思,蘇家是北戎的百年世家,這種家族的女兒要嫁的絕不是普通人家,那他母親當年是要嫁誰?
為何要逃婚?
而且,依他母親的性子,這么多年仍然關心家里,就證明她當初在蘇家并未被虧待,很有可能還備受寵愛。既如此,若她不想嫁,為何不和家里人明說?憑她蘇家小姐的身份,難道還有不能拒掉的婚事?
不,有的。
若是她要嫁的是皇室中人甚至皇帝本人,那蘇家的確有可能犧牲她的婚事。甚至,這本身就是蘇家樂見其成的也說不定。
咚!
一顆棋子從手中滑落,掉到地上,發出脆響。
“趙祁昀……”秦煙年小心翼翼叫了一聲,可人卻沒有半點反應。
過了片刻,她又挪動身子,半趴到棋盤上,“你怎么了?該不會因為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一半北戎血脈就接受不了吧……”
“放心,沒人會歧視你,你又不是喬峰。”
她還在喋喋不休,一會兒安慰人兩句,一會兒又覺得新奇。
也許自己可以親自去問蘇云。不,沒有必要,北戎的事現如今并不重要。甚至那個宋林,他也不怎么感興趣。
所謂的血緣親情對他來說從來都不重要。
趙祁昀慢慢思索著,倒是這個嚴從南和趙玄的關系是他沒想到的。
秦煙年此時也看出這人是在想事,便撇了撇嘴,起身打算先出去。
哪知人剛動,那人就伸手拽住她,問道:“去哪兒?”
“我想出去逛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