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煙年過了整整三日才緩了過來。
其實這次趕路為了照顧好她,全程速度都不快,但就算如此,那也是在馬車上待了三十多天。
這日,趙祁昀難得沒有出門,斜靠在床頭看書。
而秦煙年則趴在床上逗孩子。
九兒已經過了滿月,醒著的時候越來越多,每日最愛做得事就是睜著一雙眼睛四處打量。
“來,讓娘親抱抱,唔,真是個小可愛。”
秦煙年口中說著要抱,但實際上也就是整個人湊下去,而后就像現代人吸貓一樣,深吸一口氣,最后再在孩子臉上貼貼。
“趙祁昀,你快聞聞,九兒身上有奶香味。”
她一邊笑著捏捏孩子的臉,一邊伸腳踹了踹旁邊的男人。
趙祁昀頭也沒抬,只平靜道:“他剛吐過奶,臟。”
“……”
秦煙年一臉無語地白了人一眼,最后恨恨道:“乳娘已經幫他換過衣服了!!!況且,九兒可是你的……”
她話還沒說完,便有下人前來稟報,說是先生過來了。
趙祁昀揉揉眉心,隨手將書扔到一旁,起身徑直往門邊走去。
掀開棉簾,風青見他出來,直接上前輕聲道:“范領主來消息了。”
“情況怎么樣?”
“一切順利。不出意外,最多五日,花連云他們就會攻下京城。只是,京中百姓……”風青臉色有些不好。
雖然主子當初就說會在北戎軍隊攻打懷州時,就先將京城的百姓秘密撤出。但那可是百萬人口,哪有那么容易,所以其實城中還有不少普通百姓。
甚至這些人根本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他們恐怕還以為整個大蒼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京城了,哪知他們早已成了棄子。
趙祁昀神色不變,只點點頭表示知道了,而后問道:“衛書是否已經出發?”
“衛領主凌晨已經率五萬兵馬出城,算算日子,兩日后就可到達瓊林。”
只要到達瓊林便可直接對古槐用兵。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風青微微躬身退下。
…………
一個月前,大蒼京城。
大雪一連下了好幾夜。站在院中,望向四周,每一處都是白色。
“夫人,雪太大了,您還是快些回屋吧。”
丫鬟舉著傘撐在秦琳瑯頭頂,小聲勸道。
她抬手裹緊斗篷,輕輕應了一聲才抬腳往屋里走。
屋里暖和,阿滿還在熟睡。她伸手摸向孩子的額角,察覺溫度已經降下去,不由松了口氣。
三四歲的孩子,看見下雪就走不動道,丫鬟們也由著他在雪地里胡鬧,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便受了寒。
好在孩子身子骨不錯,喝過一副藥就好了大半。
正想著讓丫鬟去多備些姜湯,一會兒等魏臨回來,也可去去寒。
卻見人已經滿身是雪的進了屋子。
“這是怎么了?這么大雪也不知避一避。”秦琳瑯慌忙起身迎了過去,想替人拍拍雪,卻被魏臨躲開。
“你別碰,涼。”
說著便自己三兩下將雪抖了抖,又端過茶壺倒了杯茶,直到一杯熱水進肚,人才緩和過來。
“出什么事了,這么慌慌張張?”秦琳瑯看他衣服都已經半濕,連忙親自動手去找了衣服過來。
魏臨隨手接過,也不急著換,反而說道:“快收拾些東西,我們馬上出京。”
“什么?”
“這京城要亂了。”
“怎么會?”秦琳瑯喃喃,“懷州雖然戰亂,但這可是京城,就算北戎人攻過來,他們也不可能成功。”
“若是我們這個時候出逃,只會引得人心惶惶。”
“瑯兒。”魏臨一把握住她的手,“你當這消息是誰告訴我的?”
“是范意,范領主。他難道還會騙我們不成?就算他現在看不上我魏家,但你可是皇后娘娘的親姐姐,他定然不敢亂說。不僅如此,恐怕正是因為皇后娘娘,他才將消息透露于我。”
“聽范領主的意思,京中所有人都會撤離,但你仔細想想就會知道,這事根本不可能。”
“所以我們趁著現在還沒亂起來,先行離開。”
秦琳瑯身子一晃,險些跌倒,但她本就心志堅定,很快就鎮定下來。立刻叫來貼身丫鬟低聲吩咐,叮囑她不可聲張,接著又讓魏臨趕緊去通知父親母親,最后才咬了咬唇,看向床上的孩子。
突然之間她又想起秦家,也不知父親母親是否知道消息,不免慌了神,立刻到書案邊抬筆寫了封信,吩咐下人送去秦府。
京城皇宮內院。
范意猛地灌了一杯冷茶,厲聲道:“宮中所有人不得妄動,如有反抗者,殺!”
“是。”副將沉聲應下。
“另外,城中還未撤離的百姓……”他突然頓住,過了片刻,才揮揮手道:“罷了,如果有要走的,讓他們走吧。”
趁著北戎尚未攻到城下,這些人或許還有機會逃出去。
雖然他知道,這機會太過渺小。
陛下當初的意思是北戎攻打懷州時,就秘密將京中的百姓撤出,但這根本不可能。近百萬人口,光是讓他們撤出京城就已經很難,還要保密,更是難上加難。
中途只要稍有風聲泄露,他們的計劃便會功虧一簣,所以他只能等懷州一戰接近尾聲時,才開始動作。
可這個時候再通知全城百姓必然引起恐慌。
最后他只得先將朝中大臣和世家大族先行送走。然后再盡量將婦女兒童秘密送到云州的一處山上,全程有士兵跟著,動作迅速。
可就算如此,直到北戎兵臨城下之時,城中仍有大量普通老百姓。
他們驚恐萬分,但又抱著僥幸心理,覺得京城固若金湯,還有領主坐鎮,絕不會讓北戎人攻破。
可他們哪里知道,半個月后,這里就會成為人間煉獄。
清晨時分,范意帶著人站在城墻之上,看著不遠處的大軍,有些遺憾道:“這位花將軍竟然留了五萬兵馬在懷州,嘖,可惜了。”
“領主真的覺得他們會上當?”副將咽了口唾沫,右手緊緊握住腰間的劍柄。
“別慌,成與不成,過幾日便知道答案了。”范意動了動手腕,漫不經心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