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煙年回宮一個月后,除了剛被派去陳國兩個多月的蘇易洵,其他幾位領主全都陸陸續續回京。
因為再過半月就是趙祁昀的二十七歲生辰。
這人登基五年,還是第一次舉辦萬壽節。
禮部和內務府的人早在半年前就開始籌備,但隨著日子越來越近,他們也越來越忙。其實不止他們,就連風青也跟著忙得腳不沾地,秦煙年好幾次在宮中碰到人,連話都來不及說,那人便行色匆匆離開。
嘆了口氣,她隨手撿了塊杏仁兒糕扔進嘴里。
“娘親怎么了?”
一旁的九兒聽見動靜,停下手上的動作,仰著一張軟軟糯糯的臉,柔聲問她。
她三兩口咽下嘴里的東西,舔了舔唇,道:“沒什么,就是覺得有些無聊。”
“那九兒陪娘親玩好不好?”
“嗯?”秦煙年總覺得這話有些不對,反應過來后,哭笑不得道:“是娘親陪九兒玩兒吧?”
“那娘親想玩什么?”趙澈對此并沒有意見,反而睜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那你陪我……”話沒說完她又失笑道:“不用,九兒自己玩就可以,不用管娘親。”
說罷又趕緊轉了話題,“對了,你父皇呢?”
趙澈因為她的拒絕有些失落,但口中還是乖巧道:“父皇在娘親午睡時去了書房,各位領主大人進宮了。”
“哦。”她點點頭,不怎么感興趣,隨即便干脆喚了棉夏進來幫她捶肩。
…………
書房。
“拜見陛下。”
風青他們紛紛躬身行禮。
趙祁昀抬抬手,道:“不必多禮,都坐下吧。”
“謝陛下。”
幾人也沒推辭,各自到左右兩邊的椅子上坐下。
李福勇立刻帶著宮人給各位領主上了新茶,然后又領著所有人退了下去。
“書白什么時候到的?”趙祁昀直接端過茶盞,隨口問道。
這些領主中,就楊書白的封地最遠,雖占了金海城,但卻位于北戎最北端,距離京城也比孟元三還要遠大半個月的路程。
所以到得最晚的也是他。
“回陛下,臣昨日傍晚到的,正好趕在城門關閉前。” 楊書白有些感慨,這是他第一次進京,覺得陌生的同時也覺得震撼。
當年,不,其實也就是前年冬月,這里才遭受過巨大的毀滅,幾十萬人葬送此地。
悄悄抬頭看了一眼上端的男人,也不知他的這位主子,是否有一絲后悔過當日的決策。
趙祁昀自然察覺到他的視線,卻并未有所反應,只是轉頭看向一旁的風青,出聲問道:“這段日子,九兒在你府中表現如何?”
風青一怔,對人突如其來的問話有些疑惑,但因摸不準他的意思,沉吟片刻后只回了四個字,“天資聰穎。”
一句絕對安全的廢話。
“哦?”趙祁昀來了興致,問道:“先生說說看,他如何聰穎?”
“一個不到三歲的孩子,能夠說出下棋猶如治理天下,那天元就好比京城這種話。臣想,夸他一句天資聰穎應該不為過。”
漫不經心點了點頭,他隨后應下一句,“的確。”
之后便不再開腔,只用手指一下一下敲打著桌面。
他不說話,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出聲,一時間整個屋子徹底安靜下來。也是因此,那點敲擊聲就變得格外明顯,聽得久了,讓人心里發慌。
不知過了多久,衛書開始有些沉不住氣,他本想問問風青,主子是何意思,可對方低著頭也不知在想什么,根本不理會他。
他便只好將目光移向隔壁,哪知旁邊坐得卻是宋林。他與這人不熟,也就不好開口。
最后只能有些煩躁地動了動身體。
也是這時,對面的范意突然開口,這人吊兒郎當地坐在椅子上,嬉皮笑臉道:“主子這是有多不待見我們,我們不過剛回來,您就連話也不想和我們說了。”
話音一落,又做出一副傷心欲絕的表情。
實打實的戲精。
不過經他一鬧,趙祁昀倒是回過神來,淡淡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勾,似笑非笑道:“這是領主當久了,受不得冷待?”
范意聞言立刻變了臉色,起身恭敬道:“臣不敢。是臣一時失言,望陛下恕罪。”
趙祁昀靜靜盯著人良久,直到對方額角冒出細汗,才緩聲道:“坐下吧。”
“是。”范意沉聲應下,不敢再說半句。
其他幾人互望一眼,都下意識坐直身子。
不過好在這次他們并未等太久,就聽上方傳來男人云淡風輕的聲音,“朕將于萬壽節當日,冊立大皇子趙澈為太子。”
眾人一愣,而后齊齊起身,雙膝下跪,聲音洪亮,“陛下圣明!”
雖然宮中只有一位皇子,按理來說這就是唯一的太子人選,放在歷朝歷代都是板上釘釘的事。
但他們陛下不是常人,只要他一日沒有決定,就誰也無法確定他以后會做出什么瘋狂的舉動。
這屋中幾人,人人都是一方霸主,將來由誰繼承這天下恐怕都不能服眾。所以比起外人,讓身上流有主子骨血的小殿下繼承大統,反而更能讓他們安心。
隨后,趙祁昀也沒多說,只簡單交代幾句,便揮手讓他們退下。
…………
幾人從書房出來神色各異,不過倒是難得的沒有立刻分開。
“先生怎么看?”一行人往前慢慢走著,葉洪突然打破沉寂。
風青笑了笑,“主子的決定,自然就是最好的。”
“也是。”他點點頭,不再糾結此事。
而其他幾人也笑著轉了話題,說起各自封地的事情。
這時,范意突然一把摟過風青的肩膀,將人拉到一邊,沉下臉,低聲道:“先生對知韞到底是何想法?”
他也是最近回京才從下人口中得知,自己這個寶貝妹妹竟然看上了風青。
若是旁人也就罷了,只要妹妹喜歡,他就是綁也能把人綁來。
但那人偏偏是風青。
別人對此人不了解,他還能不知道嗎?做事狠絕果斷絕不輸自己那位主子,且心思詭譎,又豈是自己那個傻瓜妹妹能搞定的。
不過,終究是舍不得人在家以淚洗面,所以還是來親自問問。
風青淡定將人推開,面無表情道:“我對范小姐沒有任何想法。還望范領主幫我轉告一聲,若是我當初有任何舉動讓她誤會,還望她見諒,不要多想。”
雖然早已料到是這結果,但范意還是咬了咬牙,一字一句道:“我妹妹到底哪里不好?”
“她很好,只是我……”
“哎呀,范領主這就強人所難了,先生既然無意,你又何必相逼。”
衛書見二人鬼鬼祟祟,便跟了過來,正巧聽見最后兩句,立刻出聲幫腔。
他倒不是真的幫風青說話,只是難得看范意吃癟,且抱了看戲的心態。
經他這么一吼,其他幾人也湊了過來,在知道事情的緣由后,紛紛起了調侃的心思。
氣得范意低罵一句,甩袖離開。
眾人一見,頓時樂開了花,讓風青也跟著哭笑不得。
…………
接下來的半個月,最開心的是秦煙年。
楊書白進京后,給她帶了不少北戎的特產,而且這人并未住在宮外,而是住在了宮內。
每日一有空就來找人插科打諢,趙祁昀也不反對,任由二人在宮中折騰。
這日,楊書白又說起風青和范知韞的事,聽得秦煙年嘖嘖稱嘆,“這范家小姐倒是好眼光,可風青這般不愿,她恐怕難了。”
“不過,都說女追男隔層紗,沒準兒她還真的有機會。”
晚上,趙祁昀回來時,她又趴到人身上說到此事,最后干脆吵著要和男人打賭,看這范家小姐能不能將人拿下。
“以半年為限,我賭范小姐一定能行。”秦煙年信誓旦旦。
“賭注是什么?”男人沒有抬眼,隨口問道。
她想了想,這人似乎什么也不缺,便說道:“若是我輸了,就任由你處置。”
趙祁昀抬頭,嘴唇微勾,“當真?”
“自然。”
“好!”
最后,秦煙年自然輸了個底朝天,被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處置。
不過,這也是后話了。
…………
昭戮五年,八月二十八,帝壽。昭戮帝于萬壽節頒詔,冊立皇長子趙澈為皇太子,以明國本,定人心。
自此,大蒼開啟了長達近四百年的盛世皇朝。而這位二十七歲便奠定萬世基業的帝王,則被后人尊為“天下之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