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隨意烤了幾個紅薯吃,趙暖帶著倆孩子在屋里睡下。
沈明清、段正在院子里,圍著火堆。
沒一會兒,傍晚那些乞兒們又來了,鬧嚷嚷的讓段正講故事。
趙暖探頭一看,一圈黑壓壓的頭顱,少說得有三四十人。
她本還有些擔心馬車上的貨物,觀察了一陣,發現這些孩子們無論坐還是行,都刻意與馬車保持距離。
聽著外面時不時的驚呼,趙暖輕輕拍周寧煜。
妍兒已經睡著了,窗外的火光映照她尖瘦的小臉兒,趙暖一腔憐愛快要溢出心頭。
她曾不止一次的想過,妍兒會不會就是她的孩子。不然怎么會跨越時空相聚呢?
第二天清晨,趙暖輕手輕腳的起床。
門外篝火已經熄滅,少年們你靠我,我靠你已經睡著。
發絲、睫毛上都是寒霧氣。
趙暖終究還是于心不忍,燃起屋子角落的火塘,熬了一罐子姜湯。
正忙著,沈明清聽到動靜進來了。
“你在做什么?”
“給孩子們熬點姜湯,你怎么不讓他們回去睡,也不怕風寒。”
“都熬習慣了。幫官府趕車時,夜晚也是在外露宿的。”
趙暖想了想:“你要是沒事去拿些紅薯來,烤著吃不暖和,加姜水煮成甜湯。”
沈明清停了一下,看著外面也算是自己帶大的乞兒們,最終還是點頭了。
紅薯皮也能吃,現在條件這么艱苦,就不削皮了。
趙暖伸手從房檐上抽出幾根茅草,捆成一把交給沈明清:“用這個刷干凈些。”
沈明清將信將疑一試。
眼睛亮起,還真比他用手洗干凈。紅薯皮上有不少孔洞,也能洗干凈,指甲不用摳的生疼。
懶得翻菜刀出來,趙暖撿來一塊光滑石頭洗干凈,紅薯掰斷用石頭一錘。
“這又是什么方法。”沈明清眨眨眼,表情疑惑。
“這樣煮的比切片甜。”
前世她救災,房屋被毀的老鄉們怕她們受寒挨餓。地里刨出來的紅薯就是這樣砸碎煮水。
不僅容易煮熟,哪怕不放糖,水也是清甜的。
“哇嗚……嗚嗚嗚……啊嗚”周寧煜醒了。
“我來。”沈明清接替趙暖。
趙暖擦擦手進屋看孩子。
“喲,娘的乖寶都給弟弟穿好衣裳啦!”
趙暖走進里屋,妍兒自己還沒穿外衫,先給周寧煜穿好,正在綁衣襟。
她走過去,拉起被子圍住妍兒。
“你給弟弟穿,娘給你穿。”
“謝謝娘。”
“莽莽,嗷嗚……”
“是娘,不是莽,笨弟弟。”
周寧煜嘴里發著不明所以的聲音,妍兒糾正他。
外間低頭燒火的沈明清聽著屋里小孩子話語,聞著陶罐里飄出的甜甜味道,嘴角帶笑。
“大哥,好香啊。”
“大哥,你在煮什么?”
門外少年們也都陸續蘇醒,幾個膽大的扒著門框,但沒進屋。
“趙姐姐怕你們風寒,煮的紅薯姜水。都回去拿碗來,喝一碗再去上工。”
少年們呼啦啦跑掉,又呼啦啦跑回來。
“謝謝趙姐姐。”
“謝謝姐姐。”
……看著被擠倒的籬笆,沈明清拿著燒火棍就攆出去:“誰!誰!空了給我修好!”
沒一會兒,少年們拿著千奇百怪的碗狀物體返回院子。
排著隊,一人一碗。
少年們小口順著碗邊吮吸,空氣中都飄著甜甜暖暖的香味。
擠了一碗羊奶,煮沸后放幾塊去皮的軟爛紅薯,搗成糊糊。
周寧煜顯然對這種甜甜的食物很滿意,邊吃邊拍手,哇嗚哇嗚的叫。
“別別別,我不要這樣弄。”妍兒阻止沈明清往她的羊奶里放紅薯。
深吸口氣,閉眼咕咚咕咚灌下去。
憋著一口氣,她猛喝一口姜湯:“啊……終于把羊味兒壓下去了。”
吃完早飯,少年們散去。
段正問沈明清:“可有合適的房子給趙暖找一棟?”
沈明清沒回話,扭頭看向趙暖。
趙暖咬唇,想了一下:“流放的人不能住城里吧?”
“不能。”
“能打聽到周家會被分到那座山頭嗎?我想干脆上山算了。趁現在還未大雪封山,我可以熟悉環境,早做準備。”
冬月底就要落大雪,現在九月末,還有一個半月準備時間。
沈明清又露出那種痞笑:“我早就打點好了,把給沈家準備的先給周家用吧。”
趙暖屈膝行禮:“多謝。若是沈家真有這一天,我必全力相助。”
沈明清信她,周家救了她一命,她現在也是在用命報恩。
沈明清拿出他自己畫的隨州城輿圖:“往東越過五座連綿大山就是云州,山上青岡樹多,容易出銀絲炭,但山峰陡峭。”
趙暖看著地圖,從正北逆時針轉半圈,全是連綿山脈。
圖上標注出了靠前面的二十多座山,再往深處是望不到頭,叫不出名字的山峰。
“我想往里走。”趙暖指向稍微深處的山峰,“最好是有山澗的,方便的冬日出山。”
“冬日出山?”沈明清皺眉,“冬日大雪封山的時候可以不交炭,燒了存起來,等春日雪融一起交。”
趙暖糾結了一番:“你不是說了嗎,這這地方露財很危險,所以我想帶著周家遠離其他人。”
“而且我要做的那些事,暫時還不想被人知道。”
而沈明清眼眸突然深邃起來,周家經此一朝,這是有異心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確實應該避開人。
他心里突然升起一股火,燒灼五臟六腑。
“咚!”
沈明清手指落在地圖東北一角,敲響桌子嚇趙暖一跳。
“這里!”
“這座山與隨州城之間隔著六座山頭,山上青岡樹較多。雖遠,但挑這里也說得過去。”
“重要的是這山有宮殿那么大的溶洞。還有小洞往東南方向,出口距離云州關口兩座山。”
段正臉色一凜:“明清!”
沈明清突然無奈的搖頭苦笑:“這兩座山如刀削,高千仞,鳥難飛。”
趙暖又問,“出山可還算方便?”
“還行。有一條山澗直通北城門外的河流。就是遠,山中野獸多,人跡罕至。”
“那就這里了!”趙暖拍板。
進是隨州與云州,退是十萬大山人難入。
還有,誰說路非得是泥巴路?
水路也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