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路遠,加上又下著大雪。
一個白天,大雪就覆蓋住山路。
特別是溪澗中的石頭被蓋住看不見形狀,就很容易打滑。
這個時候還得是騾子厲害,動物好像天生有辨識的能力,跟著它們的蹄印走,趙暖才能多次避免摔跤。
天上沒月亮,不知是何時辰,只知道火把的光都快被雪打熄了。
趙暖伸手在周寧安的被子里摸了一把,微微有些暖意。
小一把韁繩給了小二,他扶著趙暖前行,走到不知哪一座山腳下,他說道:
“趙姐姐,附近有個小溶洞,咱們進去歇歇。”
“行。炭爐里面的炭也都熄了,我怕他們受不住。”
雖然下雪天越早到家越好,但她不光要考慮周家,還要考慮小一他們三個。
三少年就中午吃了碗素面,此時肯定早就餓了。
還有三匹騾子,這么冷又難走的路,竟然少見的沒撂挑子不干。
溶洞的確不算很大,瞧著四五十平方的樣子。
洞頂的一個角落還在往下滴水 。
還沒點燃篝火,騾子們都站著。
等點燃篝火,溶洞里暖洋洋的時,趙暖拿出準備好的油紙鋪在地上,又把沈明清窩棚里薅來的舊被子鋪開。
等她收拾好,小一、小二把筐子里的周家人抱出來。
周文睿很警惕,聽到動靜馬上睜開眼。
“我……我自己出來就行,咳咳咳……”
小一看著趙暖。
趙暖看周文睿半天爬不出來,無奈搖頭。
段正走過去幫忙,他這才跌跌撞撞的出來。
把人安置好,趙暖看到小一已經把騾子身上的東西都卸下來了。
“把東西往后挪挪,咱們坐緊湊些,讓騾子也進來烤烤。”
“好嘞。”少年們對這幾匹騾子愛護的緊,聽到趙暖這樣說,都非常開心。
騾子們也乖順,貼在洞口趴下,把火堆圍了起來。
兩頭騾子載人,剩下一頭騾子載的全是東西。
趙暖拿出一個陶罐,抓了兩把白米進去。小二早就拿著另外一只陶罐裝回來滿滿一罐雪,燒開就能喝。
扔幾個紅薯進火堆烤著。
騾子們也得了幾個,咬得嘎嘣響。
吃完趙暖還給它們喝了些溫熱的雪水,然后摸著它們腦袋說道:“辛苦了,等到山頂紅薯蘿卜豆子干草管夠。”
騾子鼻子里噴出白汽,閉眼享受趙暖的撫摸。
粥熬好了,趙暖剛把周寧安抱起,林靜姝就馬上清醒過來。
夜色也難掩她惶恐的眼神,雙手抱住周寧安的腿不松。
“大奶奶?是我,趙暖。”
都是做娘的人,趙暖見她這樣內心酸澀。
聽到趙暖的聲音,林靜姝目光聚焦,看向她。
好一會兒,她環顧四周,才想起自己已經到隨州,并且趙暖接到他們了。
“咳咳……”林靜姝一陣劇烈的咳嗽。
周文睿上前來給她拍背,林靜姝卻抗拒,躲開。
周文睿嘆口氣,放下手。
互相扶持走過的千里路,就像一場夢。
趙暖看著兩人的小舉動,有些不明白。
但這是人家夫妻之間的事兒,她也不好隨便問。
“大公子,您給侯夫人喂點粥水吧。”
“哦,好。”周文睿接過小一遞過來的粥,輕聲道謝。
小一笑的有些羞澀,他羨慕的看了看衣裳襤褸卻依然貴氣的周文睿。
林靜姝捧著粥碗對她笑笑,感謝她替自己解圍。
“三公子如果醒了的話,就起來喝粥吧。如果沒醒……等我喂完寧安就喂你。”
趙暖早就看出周文軒在裝睡了,說話的時候也沒看他,只一心盯著周寧安。
躲在被子下的周文軒磨磨蹭蹭的坐起來,雙手接過不認識的少年遞過來的粥碗。
他在心里嗤笑一聲,多虧之前吃好喝好的紈绔生活,一路走來,好像就他最能堅持。
白天只是喝下一罐白粥,現在竟然感覺沒那么虛弱了。
“寧安,張嘴。”趙暖動作語氣都極致輕柔,溫熱的粥水順著勺子流進周寧安嘴里。
林靜姝看著女兒,喃喃:“昨兒在驛站……我怎么哄她都不張口。”
趙暖用笑眼看著林靜姝:“您又不是不知道她這個倔性子,滿府她跟誰最好?”
想起從前,林靜姝也笑起來:“跟妍兒最好。見到你就相當于見到了妍兒,難怪張口了。”
周寧安小時候瘦弱不咋愛吃飯,趙暖就帶著妍兒跟她一起吃。
只要是說到讓倆孩子比賽,看誰先吃完,那周寧安就會吃的很香。
不過不常帶妍兒來前院,所以林靜姝一直對她都有種敬佩存在。
能守住本心,貧賤富貴都不移,說是人中典范也不為過。
至于自己,林靜姝垂下眼眸。
大牢里確實有衙役想對自己圖謀不軌,但自己以死相逼,對方沒有得手。
她怨懟的是周文睿的在那種情況下,想的還是如何愚忠,竟想步林家爹娘后塵,以死明志。
想到自己早死的妹妹,被迫嫁入孫家的小姑……
林靜姝雙手捏緊粥碗,怒火不熄。
幸好她在路上沒有一時想不開,幸好她活著到了隨州。
她林靜姝……絕不拿女兒去填這個‘忠君’的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