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克轎車平穩(wěn)地駛?cè)胍黄C穆的建筑群。
這里是東京新宿區(qū)的市谷臺,帝國陸軍的真正心臟。
灰色的花崗巖建筑,線條剛硬,透著一股冰冷的氣息。
空氣中彌漫著紀律與服從的味道,穿著制服的軍官和學員們,行走間都帶著一種刻板。
陸軍士官學校。
這里是帝國陸軍軍官的搖籃,也是通往將官之路的唯一階梯。
學校副校長是肩扛少將軍銜的今井清,是位典型的學院派高級將領(lǐng)。
早已在門口恭候多時。
他不僅接到了小林中將的通知。
更早些時候,連遠在中國戰(zhàn)場的西尾大將都親自發(fā)來電報,說是要送一個“可造之材”過來深造。
車門打開,小林中將走下車。
今井清立刻躬身迎了上去,姿態(tài)謙恭。
“小林閣下,一路辛苦。”
緊接著,一個身著中尉軍服的年輕人從車上下來。
副校長瞥了一眼,心中一陣苦笑。
中尉?
這就是那個驚動了兩位帝國重臣的“可造之材”?
陸軍士官學校歷來只培養(yǎng)新晉的少尉,一個中尉跑來湊什么熱鬧?
這不合規(guī)矩,更是聞所未聞的奇談!
他正準備上前寒暄幾句,維持表面的客氣。
就在這時,另一輛黑色的轎車悄無聲息地滑到近前。
小林中將的動作微微一頓,他認得這輛車。
那是松本健一郎的座駕。
他來這里做什么?
為上午會議的事,專程來找小林楓一郎的麻煩?
車門打開,松本健一郎滿面春風地走了下來。
“松本閣下!”
副校長今井清徹底震驚了,他大腦一片空白,只能機械地再次躬身行禮,
今天是什么日子?
軍務(wù)課長怎么也來了?
林楓也是一頭霧水,好奇地看著這位上午才認下的“叔叔”。
小林中將率先開口,打破了這詭異的平靜。
“松本閣下大駕光臨,是有什么公務(wù)嗎?”
松本健一郎哈哈一笑,他的視線越過小林和副校長,直接落在了林楓身上。
“沒什么公務(wù)。”
他擺了擺手,說出的話卻讓在場所有人大腦宕機。
“我來送一下我的侄子,這不算過分吧?”
侄子?
小林中將臉上的肌肉僵住了。
松本的侄子不是在上海憲兵隊嗎?
什么時候又從石頭縫里蹦出來一個?
今井清更是瞠目結(jié)舌。
他能把所有華族、皇族子弟的名單倒背如流,可記憶里根本沒有哪一位是松本課長的侄子!
松本健一郎完全無視了兩人石化的表情,徑直走到林楓面前,極為親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隨即轉(zhuǎn)身,對著副校長和小林中將,鄭重宣告。
“這位,就是我的侄子,小林楓一郎。”
“以后,還請校長閣下和諸位同僚,多多照顧了。”
轟!
小林中將徹底無語了。
小林中將的肺都快氣炸了。
這算什么事?
老子親自相中的麒麟兒,怎么一轉(zhuǎn)眼就成了你松本家的?
老子還盤算著,等時機成熟,收林楓為養(yǎng)子,徹底綁上自己的戰(zhàn)車,你倒好,直接當眾搶劫?!
今井清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的中尉。
他到底是什么怪物?
一個學生入學,竟引得西尾大將、小林中將、松本中將三位帝國巨頭先后親自過問!
就算是皇族親王入學,也斷然沒有這么夸張的排場!
副校長感覺自己的心臟快要不堪重負,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匯報道。
“閣下……關(guān)于小林中尉的安排,西尾大將已經(jīng)有過指示……”
“他被分配到了……輜重兵科。”
話音落下,氣氛瞬間變得更加古怪。
輜重兵科!
在極端崇尚武力的帝國陸軍中,那就是公認的垃圾場,是給毫無前途的廢物、犯了錯的軍官準備的養(yǎng)老院!
讓一個被兩位中將同時看重,甚至被軍務(wù)課長當眾認親的“天之驕子”,去學管倉庫、運糧草?
西尾大將這一手,實在太狠了。
不過他也沒想到會有兩名中將這么看好林楓。
副校長緊張地看著兩位中將,生怕他們當場發(fā)作拆了學校。
一個大將,兩個中將,他一個也惹不起。
他希望兩位中將能夠理解他的難處。
出乎意料的是,松本健一郎只是玩味的笑了一下,似乎毫不在意。
小林中將也面沉如水嗎,沒有說話。
他早就料到了這個結(jié)果,但他并未干預。
為這點小事和西尾正面對撞,不值。
林楓來士官學校只是一個跳板,去哪都一樣。
他未來的路,自己早已鋪好。
很快,林楓被分到了第五十二期學員隊。
一名肩扛少佐軍銜的教員領(lǐng)著他,走向訓練場。
由于處于戰(zhàn)時擴招期,這一期的學員足有五百多人,黑壓壓地構(gòu)成一個巨大方陣,散發(fā)著青春與狂熱的氣息。
當林楓這個佩戴著中尉軍銜的“老學員”出現(xiàn)時,整個方陣瞬間騷動起來。
而當教員客氣地將他領(lǐng)到隊列前,并宣布他被分到輜重兵科時,騷動瞬間變成了嗤笑和議論。
“中尉?竟然被踢到輜重科去喂馬?”
“我還以為是哪家的大人物來鍍金,沒想到后臺這么不經(jīng)打,直接被打進冷宮了!”
“你們看,連少佐教官都對他那么客氣,肯定是哪個不學無術(shù)的廢物少爺,真給我們陸士丟臉!”
林楓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
西尾老鬼,睚眥必報?
不,你這是親手把帝國的后勤命脈,送到了我的手上。
教員簡單介紹了一下林楓的來歷。
“這位是小林楓一郎中尉,曾在諾門罕前線立下赫赫戰(zhàn)功,是帝國的戰(zhàn)斗英雄!”
此言一出,下面的議論聲更大了。
“諾門罕的英雄?哈!我看是把一輩子的好運都用光了吧?上面沒人敢用他了,只能滾去管倉庫!”
人群中爆發(fā)出一陣壓抑不住的哄笑。
被分到輜重兵科的另外幾個學員,更是用一種看“落難鳳凰不如雞”的同情目光看著林楓。
在他們看來,一個戰(zhàn)功赫赫的中尉,淪落到和他們這些“垃圾”為伍,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教員皺了皺眉,厲聲呵斥,讓隊列安靜下來。
他介紹完情況,轉(zhuǎn)身面向林楓,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小林中尉,按照慣例,請你對同學們說幾句,表明一下決心吧。”
霎時間,五百多道混雜著譏諷、好奇與幸災樂禍的視線,齊刷刷地落在了林楓身上。
整個操場,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想看看,這個從云端跌落泥潭的“英雄”,會說出怎樣一番喪家之犬的言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