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殺手猛地從背后掏出一顆黑乎乎的手雷。
用盡最后一絲力氣,不是拉弦,而是死死地抱向王彥!
他要同歸于盡!
王彥頭皮炸開,魂飛魄散,發出一聲凄厲到變調的尖叫,身體的本能讓他狼狽不堪地向后滾去。
身邊的特務們也嚇得屁滾尿流,四散奔逃。
“轟!”
整個飯店大廳都在劇烈搖晃,天花板上巨大的水晶吊燈應聲爆裂,無數玻璃碎片如暴雨般砸落。
王彥被狂暴的氣浪整個掀飛,狠狠撞在石柱上。
他的前胸被彈片撕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鮮血瞬間浸透了昂貴的西裝。
“快!送王隊長去醫院!快!”
幸存的特務這才敢圍攏過來,七手八腳地抬著生死不知的王彥沖了出去。
現場一片狼藉。
血腥味和硝煙味混雜在一起,刺鼻難聞。
再也沒有人理會縮在角落里的周柏良和白牡丹。
周柏良嚇得兩腿發軟,幾乎是貼著墻壁才沒有癱倒在地。
他看著地上周仁中和那兩名殺手血肉模糊的尸體,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忽然,他的目光被不遠處的一個公文包吸引。
包口敞開著,里面的文件散落一地,浸染著血污。
那是叔叔用來投靠日本人的所有本錢!
周柏良的腦子瞬間清醒了,他連滾帶爬地撲過去,也顧不上地上的血污,手忙腳亂地將所有文件一張不漏地全部塞回包里。
白牡丹就站在不遠處。
她定定地看著那個男人。
看著他剛剛毫不猶豫將自己推向槍口。
看著他此刻貪婪的丑陋嘴臉。
那些海誓山盟,那些甜言蜜語,在冰冷的子彈面前,原來,是如此廉價的笑話。
她心底有什么東西,碎了。
就在這時,又一隊人馬沖了進來。
這一次,是穿著土黃色軍裝,腳踩高筒皮靴的日本憲兵。
為首的,正是特高課行動隊隊長,田中。
原來,周仁中這個老狐貍,并沒有把所有雞蛋都放在76號這一個籃子里,他也同時聯系了日本人。
田中掃視著眼前這副慘狀,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輕蔑。
76號這群狗,最近越來越不聽話,總想著喧賓奪主。
這次任務失敗,正好給他們一個深刻的教訓。
他看都懶得看76號留下的爛攤子,只是朝周柏良的方向一揮手。
“把他,帶回憲兵隊。”
兩名日本憲兵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還在發抖的周柏良。
........
日本憲兵隊,審訊室。
周柏良蜷縮在椅子上,牙齒不受控制地磕碰作響。
一個日本兵給他端來一杯滾燙的熱水。
溫熱的觸感順著掌心傳來,他顫抖的情緒總算穩定了一些。
田中坐在他對面,慢條斯理地開口。
“周先生,你知道是誰派人來殺你叔叔嗎?”
“軍統……一定是軍統的人!”
周柏良脫口而出。
田中點了點頭,似乎對這個答案并不意外。
“周先生,現在的情況你看到了。”
“只有和我們大日本帝國合作,才能保住你的性命。”
田中的話語里帶著誘導。
“你手上,有什么能證明你價值的東西嗎?”
周柏良端著手中的茶杯,滾燙的熱水讓他混亂的大腦有了一絲清明。
他需要一個投名狀。
一個足以讓日本人保住他性命的巨大價值。
周柏良渾身一激靈,一把抓過那個沾滿血污的公文包,將里面所有的文件“嘩啦”一下倒在桌上。
他撲在文件堆上,雙手顫抖地翻撿。
合同、地契、賬本……這些都是叔叔的寶貝,但在此刻,都輕如廢紙。
突然,一張紙條引起了他的注意。
上面潦草地寫著:軍統上海特派員已抵滬,定于今日下午,與‘鐵公雞’見面。
那張紙的背面,還有一個地址。
是軍統特派員在上海的落腳點!
聽到軍統特派員和鐵公雞這兩個詞,田中的眼睛瞬間亮了。
鐵公雞!
這個代號,他也是今天剛剛知道。
目前特高課只掌握了一個代號,其他的一概不知,沒想到這個神秘的鐵公-雞,竟然又出現了!
他看了一眼滿頭大汗的周柏良,反問道。
“這種軍統的高級情報,你叔叔是怎么知道的?”
周柏良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怎么去問一個死人。
但是他腦袋很快就轉了回來,他一定要證明這個情報是真的才有價值。
“田中先生,這肯定是真的,你相信我!”
田中看著手中的情報,不再追問。
情報的來源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的價值。
他當即決定,對紙條上的地點進行布控。
這個地點十分偏僻,在閘北區的一條弄堂深處。
周圍都是些低矮的棚戶,魚龍混雜,三教九流匯集,是一個非常適合隱藏的聯絡點。
田中親自帶隊,將手下的精銳盡數散布在弄堂的各個出口和制高點。
所有的槍口,都對準了那扇破敗的木門。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夜色漸深,冷風卷著地上的垃圾打著旋。
田中的手下們已經有些不耐煩,開始懷疑情報的準確性。
就在他們懷疑情報是不是有誤的時候,一個身影從巷口拐了進來。
那是一個乞丐。
衣衫襤褸,渾身散發著餿味,他一瘸一拐地走到那扇木門前,警惕地四下看了看。
然后用一種特殊的節奏,敲響了木門。
就是他!
埋伏在暗處的日本特務們幾乎是同時屏住了呼吸。
木門從里面被拉開一條縫。
也就在這一瞬間,田中猛地一揮手!
數道黑影從陰影中撲出,瞬間將那個乞丐死死地按在地上。
乞丐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驚呼,就被堵住了嘴,一把黑洞洞的槍口,已經頂在了他的后腦勺上。
門內的人察覺到異樣,猛地就要關門。
但已經晚了。
一名特務用身體狠狠撞開木門,數名憲兵一擁而入,屋內的抵抗被瞬間瓦解。
手電筒的光束在乞丐驚恐的臉上掃過,那張布滿污垢的臉,此刻寫滿了絕望。
與此同時,林楓已經回到了自己租住的房子。
在這之前,他先是去了趟舊貨商店,大門緊閉。
在約定的死信箱里,留下了三根金條,和一張寫著“保持靜默,等待指令”的紙條。
給毛以言發出的那封詢問電報,石沉大海,沒有回音。
這讓他摸不準軍統內部,尤其是毛以言的態度。
他現在渾身煩躁,腦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味著漁夫的每一句話。
“一個優秀的特工,唯一的生存法則,就是誰也別信。”
“包括我。”
漁夫來上海,到底是為了什么?
布下這個局,又有什么目的?
就在這時,桌上的電話突然急促地響了起來。
林楓接起電話,是憲兵隊的松本。
電話那頭,松本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落寞。
“小林君,出來喝一杯吧?今天心情不太好。”
林楓有些好奇。
“怎么了松本君?”
“還不是那個新來的田中!”
松本的抱怨里透著一股酸味。
“剛第一天來特高課上班,就受到了憲兵司令納見將軍的當眾表揚,真是走了狗屎運!”
林楓心里咯噔一下,不動聲色地問。
“哦?他立了什么大功?”
松本嘆了口氣,壓低了聲音。
“別提了,他在匯中飯店處理一個中統叛徒被刺殺的案子,竟然順藤摸瓜,抓到了軍統新派來的上海特派員!”
林楓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瞬間凍結。
漁夫……被抓了?
漁夫的警告,軍統上海站站長王天的反常見面,發往軍統的電報,所有的線索在林楓的腦中穿成一條線。
難道是他暴露了?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要掛斷電話,沖向早已準備好的緊急逃生通道。
然而,就在他身體即將動作的前一秒。
咚!
咚咚!
一陣清晰的敲門聲,突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