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默默地跟在后面,兩人之間隔著三五步的距離。
沒有對話,沒有眼神交流。
電梯里,鏡面墻壁映出兩個沉默的身影。
一個面無表情,一個疲憊不堪。
下了樓,走出醫(yī)院大門。
“上我的車吧。”蘇念柔道。
林天坐到了后排,蘇念柔坐在駕駛座上。
她腦子里反復(fù)回響著那句話【我求求你,放過我吧】
放過他?
她漂亮,有錢,有能力,是多少男人夢寐以求的女神。
到了他林天這里,就成了甩不掉的狗皮膏藥?
男人有尊嚴(yán),女人何嘗沒有?
蘇念柔的成長環(huán)境何其優(yōu)渥。
身邊的朋友,哪個不是哄著她舔著她。
怎么到了林天這里,自己就成了搖尾乞憐的小丑了?
民政局。
下車前,蘇念柔從儲物格里拿出一個黑色的口罩,戴上。
林天也戴著同款的口罩。
兩人并肩走進(jìn)那棟大樓。
這一次,沒有爭吵,沒有拉扯,只有沉默。
離婚登記處,還是早上那個窗口,還是早上那個中年女調(diào)解員。
她看到兩人,明顯愣了一下,眼神里帶著一絲詫異和不解。
“你們……怎么又來了?”
她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
“先生,我早上就說過了,如果這位女士不同意離婚,我們是無法辦理離婚程序的。”
“根據(jù)法律規(guī)定,如果一方不同意,您唯一的途徑就是向法院提起離婚訴訟……”
調(diào)解員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清冷的聲音打斷了。
“我同意離婚。”
蘇念柔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
調(diào)解員愣住了。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確認(rèn)自己有沒有聽錯。
早上還哭哭啼啼、死活不肯離的女人,怎么才過了幾個小時,就跟換了個人似的?
“哦……好。”
調(diào)解員愣了幾秒,才反應(yīng)過來,迅速進(jìn)入了工作狀態(tài)。
“那請兩位把身份證、戶口本和結(jié)婚證都拿出來。”
兩人沉默地從包里拿出證件,遞了過去。
調(diào)令員核對著信息,開始走程序。
“兩位是自愿離婚,對吧?”
“是。”林天說。
“是。”
蘇念柔幾乎同時回答。
“關(guān)于子女撫養(yǎng)問題,你們是怎么協(xié)商的?”
“孩子歸女方,我放棄撫養(yǎng)權(quán)。”林天說。
“關(guān)于夫妻共同財產(chǎn)分割問題呢?”
“我們有婚前協(xié)議,根據(jù)婚前協(xié)議來,已經(jīng)商量好了。”
蘇念柔的心,又被狠狠刺了一下。
看吧,他就是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擺脫她。
她咬著后槽牙,冷冷地開口:“沒錯,就按他說的辦。”
“好的。”
調(diào)解員不再多問,開始在電腦上錄入信息,打印表格。
“兩位,這是《離婚登記申請書》,請你們各自填寫一下,確認(rèn)無誤后簽字。”
兩張表格,兩支筆,被推到他們面前。
蘇念柔拿起筆,看著表格上那些冰冷的條條框框,有一瞬間的恍惚。
她居然真的,要和這個男人離婚了。
她飛快地填寫著自己的信息,然后在簽名處,寫下了“蘇念柔”三個字。
林天也很快寫完了。
調(diào)解員收回表格,檢查了一遍,然后蓋上章。
“好了。”
她把一張回執(zhí)單分別遞給兩人。
“根據(jù)民法典規(guī)定,現(xiàn)在離婚有一個月的冷靜期。”
“從今天開始算,三十天之后,如果兩位仍然堅持離婚,需要在這之后的三十天內(nèi),雙方親自到這里來領(lǐng)取離婚證。”
“如果超過期限沒有來,就視為你們撤回離婚申請了。”
“兩位都聽清楚了嗎?”
“清楚了。”
“清楚了。”
辦完所有程序,兩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民政局大樓。
外面陽光正好,車來車往,一切都和他們進(jìn)去時沒什么兩樣。
但蘇念柔知道,有什么東西,已經(jīng)徹底不一樣了。
剛才在里面強(qiáng)撐著的那股勁兒,在走出大門的一瞬間,忽然就泄了。
一股邪火,從小腹處蹭蹭地往上冒。
這個男人,真的太狠心了!
她不就是一時糊涂,沒考慮到他母親的身體狀況嗎?
她又不是故意的!
非要鬧到離婚這一步才甘心嗎?
她蘇念柔,活了二十多年,什么時候受過這種委屈?什么時候被人這么嫌棄過?
被人當(dāng)成累贅一樣,避之不及。
這種巨大的挫敗感,讓她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徹頭徹尾的小丑。
她越想越氣,那股屬于女總裁的傲嬌脾氣,徹底上來了。
離就離!
她就不信了,離了她蘇念柔,他林天能過得多好!
他一定會后悔的!
除了她,他去哪里找這么漂亮,這么有錢,還能這么包容他的女人?
做夢去吧!
蘇念柔停下腳步,轉(zhuǎn)身看著林天。
她摘下口罩,露出一張冷若冰霜的俏臉。
“林天。”
林天也停下腳步,看著她。
“那我們說好了。”
蘇念柔揚(yáng)起下巴說道。
“你幫我隱瞞我們辦了離婚手續(xù)的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媒體。”
“作為交換,我繼續(xù)給你媽付醫(yī)藥費(fèi),讓她接受最好的治療。”
林天剛想開口說“不用了”。
他不想再欠她任何東西。
蘇念柔卻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直接搶在他前面,用一種不容置喙的語氣打斷了他。
“就這樣。”
說完,她甚至不給林天任何反駁的機(jī)會。
直接轉(zhuǎn)身,踩著高跟鞋,頭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車。
車門打開,關(guān)上。
黑色的奔馳大G發(fā)出一聲轟鳴,絕塵而去。
只留下林天一個人,站在原地,看著那遠(yuǎn)去的車影,久久無言。
車窗升起,剛才還強(qiáng)撐著的那股冰冷氣焰,在握住方向盤的瞬間,徹底崩塌。
一滴淚砸在手背上,蘇念柔的視線瞬間模糊了。
她死死咬著嘴唇,不想讓自己哭出聲。
一股巨大的羞辱感和挫敗感,像是要把她的心都給捏爆了。
越想越氣,越想越委屈。
可氣憤和委屈之后,是一種更深、更冷的空虛。
那個男人,真的不要她了。
連孩子都不要了,錢也不要了,凈身出戶,就是為了能盡快從她的世界里消失。
她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盤上,車子發(fā)出一聲刺耳的鳴笛。
“林天,你真倔!我看你要賭氣到什么時候!”
“你一定會后悔的!”
她對著空無一人的副駕駛座嘶吼,聲音里帶著哭腔。
蘇念柔一邊哭,一邊踩下油門,車子在馬路上瘋狂地穿梭。
林天站在原地,看著那輛黑色的越野車消失在車流里。
胸口那塊壓了兩年的大石頭,終于被搬開了。
沒有報復(fù)的快感,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后悔。
只有一種解脫。
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
從今天開始,他就自由了。
他想起剛剛蘇念柔臨走前的話。
作為交換,她繼續(xù)給他媽付醫(yī)藥費(fèi)。
林天扯了扯嘴角,心里沒什么波瀾。
那個女人有點(diǎn)神經(jīng)質(zhì),一天一個樣子,說的話一點(diǎn)都不靠譜。
他不敢拿母親的命去賭她的心情。
好在現(xiàn)在實驗室有了蘇念柔的投資,自己原先攢下的那筆錢就可以動用了。
之前那筆錢,本來是作為實驗室的備用資金,以防萬一的。
林天拿出手機(jī),點(diǎn)開銀行APP。
他將一百萬,直接打到了母親住院的醫(yī)療卡里。
有了這筆錢,至少在短期內(nèi),母親的治療不會有任何問題。
做完這一切,林天感覺心里的底氣更足了。
他打算回一趟家。
昨天出來的太急,很多私人物品,還有一些研究資料的手稿都還在別墅里。
他得去收拾好。
林天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