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蘇念柔的話,蘇語檸確實有些意外。
她看著眼前這個狼狽不堪,卻眼神倔強到偏執的妹妹,一時間竟有些怔住了。
她想過無數種可能。
但她沒想到,蘇念柔會拒絕得如此干脆,如此決絕。
為了林天?
為了那個她曾經棄之如敝履的男人?
她竟然愿意放棄保住恒蘇醫藥的機會?
這個把事業和驕傲看得比命還重的女人,什么時候把一個男人放在了這種位置?
蘇語檸忽然覺得,這盤棋,好像比她想象的,要復雜多了。
不過她沒有氣急敗壞,甚至連一絲不悅都沒有。
“好,隨你。”
她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還癱坐在泥水里的蘇念柔。
“林天已經回家了,你繼續跪在這里也沒有任何意義。”
說完,她將自己帶來的那把備用黑傘,直接塞到了蘇念柔的手里。
然后,蘇語檸轉身就走。
不就是再開一局嗎,這一次她依舊能贏。
高跟鞋踩在積水里,濺起細小的水花,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大樓門口的光亮里。
雨還在下。
廣場上,只剩下蘇念柔一個人。
她手里握著蘇語檸塞過來的那把傘。
看著蘇語檸的背影,那種勝利者的從容和施舍。
她不知道自己的選擇到底對不對。
理智告訴她,她瘋了,她錯過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可情感卻在說她不能拿林天去換,絕對不能。
她要走的路,哪怕前面是萬丈懸崖,她也只能走下去。
蘇念柔撐開手里的傘。
她想站起來。
手臂用力,試圖撐起沉重的身體。
可她的腿,早就沒了知覺。
膝蓋像是兩塊不屬于自己的石頭,僵硬,冰冷,帶著鉆心的疼。
她剛勉強撐起一點,膝蓋處傳來的劇痛和無力感讓她身體一軟,又重重地跌坐回冰冷的泥水里。
“唔……”
她發出一聲悶哼,整個人再次被冰水浸透。
冷。
一種從骨頭縫里滲出來的冷,讓她不受控制地開始發抖。
她坐在地上,低頭看著自己那雙已經完全紅腫,甚至有些發紫的膝蓋。
她伸出手,用力地揉搓著,想讓那麻木的肌肉恢復一點知覺。
疼痛感慢慢傳來,取代了麻木。
她咬著牙,再一次嘗試,終于站穩了。
她撐著傘,一步一步,蹣跚地走向停車場。
終于,她走到大G旁邊,拉開車門,坐進后排。
她渾身都在滴水,座椅很快就被浸濕了一片。
從儲物格里翻出一條備用的毛巾,開始擦拭自己的頭發和身體。
眼淚,毫無征兆地掉了下來。
最后,她再也忍不住,抱著膝蓋,把臉深深埋進去,嚎啕大哭。
哭聲在車廂里回蕩,充滿了絕望,不甘,還有無盡的委屈和悔恨。
她覺得輸得一敗涂地。
事業,尊嚴,愛情,她曾經擁有的一切。
她被林天拋棄,被蘇語檸俯視,跪在地上乞求憐憫,卻連最后一點希望都被掐滅。
她就像一個笑話,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可是,她不想認輸。
她不能認輸。
哭聲漸漸小了下去。
蘇念柔一雙通紅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斗志。
林天回家了?
好。
在這里跪著沒用,那她就去他家接著跪!
她就不信,他的心真是石頭做的!
蘇念柔下定了決心。
她擦干臉上的淚,甚至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她從后排到駕駛位,看著后視鏡里那個狼狽到陌生的自己。
她發動了車子。
黑車匯入了城市夜晚的車流中,朝著湯臣一品的方向疾馳而去。
…………
林天回到家時,屋里暖意融融。
李蘭已經吃過了晚飯,餐桌上還留著他的那一份。
女兒則非要林天回來喂她。
“媽,我回來了。”
“快去洗個熱水澡,飯菜我給你熱著呢。”
李蘭從廚房里探出頭,笑著說道。
林天應了一聲,先走進浴室。
熱水從頭頂澆下,沖刷著一身的疲憊。
洗完澡出來,李蘭已經把熱好的飯菜端上了桌。
林天坐下,順手將湊過來的女兒抱進懷里。
蘇妍已經一歲多了,正是最調皮的時候,小手不安分地揮舞著,想要去抓林天手里的筷子。
“咿呀……”
她含糊不清地叫著,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地盯著桌上的飯菜。
林天夾了一小塊軟爛的冬瓜,吹涼了喂到她嘴邊。
小家伙立刻張開嘴巴,吃得津津有味。
這孩子,也真是可憐。
林天心里嘆了口氣。
都多久沒好好見過媽媽了。
雖然保姆偶爾會帶蘇妍回蘇念柔別墅,但蘇念柔最近忙得焦頭爛額,根本沒多少時間陪孩子。
他搖了搖頭。
蘇念柔那邊,現在應該已經回家了吧。
在那么大的雨里淋了那么久,八成是要感冒了。
此時,湯臣一品樓下。
一輛大G在雨夜中停穩。
蘇念柔從車上下來,她渾身上下依舊是濕的,雨水順著發梢滴落。
雨水洗去了她臉上所有的妝容,露出一張干凈到近乎蒼白的臉。
但即便如此,那份驚心動魄的美麗也絲毫未減。
她走進燈火通明的大堂,直接上了電梯。
到了林天住的樓層,一層一戶的格局保證了絕對的私密。
電梯門一開,兩個身穿黑色西裝的安保人員就站在門口。
畢竟身份不同以往,安全問題不得不重視。
不過林天已經在考慮搬到安保系統更完善的獨棟別墅區,大平層的安全性終究還是差了點。
安保人員認識蘇念柔,其中一個上前一步,客氣地問道。
“蘇小姐,您來找林總嗎?”
蘇念柔沒有說話。
她只是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眼神空洞。
然后,在安保人員驚愕的目光中,她雙膝一軟,直愣愣地跪了下去。
膝蓋與冰冷堅硬的大理石地面碰撞,發出一聲輕響。
安保人都傻了。
這是什么情況?
他反應過來,趕緊轉身敲門,門很快從里面打開。
“林總,蘇小姐她……她在門口……”
安保的聲音帶著一絲慌亂。
“誰,你說誰??”
林天抱著女兒,皺眉問道。
“您前妻,蘇小姐,渾身都濕透了,在門口跪下了。”
林天聽完人都傻了。
不是,蘇念柔這么執著的嗎?
從公司跪到家里來?
這個女人的腦子是不是不太好使?也太倔了。
林天簡直無語了。
廚房里的李蘭聽到了動靜,走了出來。
“怎么了這是?念柔跪在外面?”
林天臉上的表情很復雜。
“媽,這事兒……很復雜。”
“就是她公司快要黃了,希望我能收購,但我從商業利益的角度出發,想等她徹底破產了再動手,然后她就來公司跪著。”
李蘭愣了一下,追問道:“她之前,是不是已經在你公司樓下跪過一遍了?”
“是。”
林天點頭。
李蘭的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帶著幾分怒氣。
“商業上的事我不懂,也不想管。”
“但妍妍的母親,就這么渾身濕透地跪在我們家門口,像話嗎?”
“從公司跪到家里,你可以不收購她的公司,那是你的生意,但你總得讓她進來吧!這么大的雨,生病了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