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搖了搖頭,眼睛依舊盯著顯微鏡。
“我沒事。”
“你有事!”
顧傾書的語氣,難得地帶上了一絲強硬。
“你看看你,從早上到現在,我們現在的工作量,根本不是兩個人能完成的,要不,我叫兩個我的研究生過來幫忙吧?!?/p>
顧傾書年僅二十六歲,但已經是東海大學最年輕的副教授,去年就開始帶自己的研究生了。
林天從顯微鏡前抬起頭,有些猶豫。
“這樣……是不是有點太麻煩人家了?他們也有自己的課題要做?!?/p>
“麻煩什么呀!”
顧傾書被他這副樣子氣笑了。
“師兄,你就是不在學術圈待久了,不懂這里面的情況?!?/p>
她拉過一張凳子,坐在林天旁邊,開始給他科普。
“我們現在做的這個項目,是什么級別的?這可是癌癥領域最前沿性的研究!是直接沖著解決臨床需求去的!”
“就算,我是說就算,我們最終沒有成功,光是咱們現在積累的這些數據,整理一下,都完全有資格,發在最頂級的醫學期刊上!”
“學生們如果參與了,到時候論文發表,就能在作者列表里,加上他們的名字。”
“你知道這對他們畢業,對他們以后申請博士,出國深造,有多大的幫助嗎?他們偷著樂還來不及呢!”
“更別提,如果我們真的成功了……”
顧傾書的眼睛里,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那他們說不定,就能跟著咱們,混個諾貝爾醫學獎呢!你說,天底下哪有這種好事?他們有什么不愿意的道理?”
林天被她說得一愣一愣的。
他確實沒想到,自己這個為了救母,不得已而為之的項目,在別人眼里,竟然是這樣一個香餑餑。
“那……行吧?!?/p>
他點了點頭。
“不過,也不能讓人家白干活,我給他們發點補貼吧,一天三百,你看行嗎?”
“行!太行了!師兄你太大方了!”
顧傾書高興地拍了下手。
“我替他們謝謝你這個大老板了!”
她立刻拿出手機,走到一邊,打電話去了。
林天看著她的背影,心里也松了口氣。
確實,多兩個人分擔一些基礎性的工作,他就能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最核心的,藥物結構設計和數據分析上。
沒過多久,實驗室的門就被敲響了。
顧傾書跑去開門,帶進來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
男生叫陸哲遠,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
女生叫聞清弦,扎著一個高高的馬尾。
兩人一進來,看到林天,眼睛都亮了。
“林醫生!您好!”
他們幾乎是異口同聲地,恭敬地打著招呼。
“我們經常聽顧老師提到您,說您是她最敬佩的師兄,今天終于見到真人了!”
林天被他們這熱情的陣仗,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們好,叫我林天就行?!?/p>
顧傾書在一旁笑著介紹道。
“這是陸哲遠,這是聞清弦,都是我帶的研究生,很聰明,也很勤快,以后,一些基礎性的工作,就交給他們了。”
“師兄師姐好!”
兩個學生嘴很甜,又對著林天和顧傾書鞠了一躬。
接下來的時間,實驗室里,就變成了四個人忙碌的身影。
陸哲遠和聞清弦確實很能干。
配培養基,細胞傳代,藥物處理,提蛋白,跑電泳……
這些基礎的實驗操作,他們都做得又快又好,完全不需要林天和顧傾書操心。
有了這兩個得力的助手,林天和顧傾書的壓力,大大減輕。
他們終于可以從繁瑣的重復性勞動中解放出來,專注于攻克那兩個最關鍵的技術難題。
實驗室的氛圍,也變得前所未有的高效和充滿希望。
然而,就在他們以為,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時。
一個新的,也是更巨大的難題,出現了。
在一次關鍵的結構確證實驗中,他們需要用到一臺超高分辨率的冷凍電子顯微鏡,來觀察他們設計的化合物。
還有其他的一些關鍵精密設備。
只有拿到了這個最直觀的證據,他們才能進行下一步的結構優化。
可問題是。
他們這個簡陋的實驗室里,根本沒有這種級別的設備。
別說他們了,整個東海市,擁有這種儀器的機構,都屈指可數。
氣氛,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
“要不……我們把樣品,送到外面的公司去檢測?”
顧傾書搖了搖頭。
“不行,第一,費用太高,我們承擔不起。第二,也是最重要的,我們的化合物結構,絕對不能外泄。”
這是他們的核心機密。
一旦泄露,所有的努力,都將付諸東流。
“那怎么辦啊?沒有這個數據,我們后面的實驗,就全都沒法做了?!?/p>
實驗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就在這時,顧傾書忽然拉了一下林天的胳膊。
這玩意恰好,東海大學,就有一臺。
那是學校去年,斥巨資六個億,剛剛組建的,一個超級醫學實驗室里的核心設備。
讓林天去搞一套這種設備,別說六個億了,六百萬他都拿不出來。
他現在連母親的醫藥費,都得靠蘇念柔施舍。
“師兄,你跟我出來一下。”
她避開兩個學生,把林天叫到了走廊的角落里。
“師兄,我有辦法?!鳖檭A書壓低了聲音。
“東海大學那個超級實驗室,我有門禁卡,我可以進去?!?/p>
林天的心,猛地一跳。
“你想干什么?”
“我可以去那里,做這個實驗,拿到我們需要的數據?!?/p>
顧傾書說得斬釘截鐵。
林天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這樣……是不是違反規定了?”
那可是學校重點監管的實驗室,所有的設備使用,都要提前預約,登記項目,審批備案。
私自用幾千萬,甚至上億的設備去做自己私人的項目,這在學術界,是絕對的紅線。
一旦被發現,后果不堪設想。
輕則通報批評。
重則,可能會被開除。
顧傾書的前途,就全毀了。
面對林天的質問,顧傾書沒有說話。
她只是沉默地看著他。
那份沉默,本身就是一種默認。
是的,她知道這是違規的。
她知道這是在冒險。
但很快,她又開口了。
“我有進那個實驗室的資格?!?/p>
“我可以預約那些設備,就說,是做我自己的課題,反正,實驗室的管理員,也只是負責設備維護,他不懂我具體做的是哪一項實驗。”
“只要我們手腳干凈一點,神不知,鬼不覺,不會有人發現的。”
林天的心,亂成一團。
他看著顧傾書那張豁出去的臉,心里五味雜陳。
他知道,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
也是最快,最有效的辦法。
可是,他不能,也不應該,讓顧傾書為了他,去冒這么大的風險。
“傾書,這太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