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轉到普通病房了?
為什么?
誰的決定?
林天整個人都懵了。
他癱坐在冰冷的地上,大腦一片空白,耳邊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聲,和心臟狂亂的跳動聲。
“為什么?”
“我媽……為什么會突然被轉到普通病房?”
張護士后退了一步,身體靠在墻上。
“啊?你不知道這件事嗎?我以為是你的決定。”
林天懵逼了,根本沒人和他商量過:“我根本沒聽說過這件事啊,誰誰的安排?”
張護士有了不好的預感,看來蘇小姐沒有和林天商量啊。
“是……是蘇念柔小姐的決定……”
當“蘇念柔”這三個字,從張護士的嘴里,艱難地吐出來時。
林天感覺自己的整個世界,都在一瞬間,分崩離析。
什么?
蘇念柔?
是蘇念柔的決定?
林天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
為什么?
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她完全沒有這個必要,也沒有這個動機啊!
特護病房雖然一天要花不少錢,但那點錢對她蘇念柔來說,算什么?
她怎么會為了省這點錢,做出這種事?
而且,為什么不問過自己?
為什么,要瞞著他?
難道……
一個可怕的念頭,猛地鉆了出來。
難道,蘇念柔是在懲罰自己?
懲罰自己昨天動手打了她的好弟弟沈聰?
這是一種報復嗎?
是一種無聲的,卻又無比殘忍的報復?
林天的腦海里,瞬間就浮現(xiàn)出了蘇念柔那張冷若冰霜的臉。
也浮現(xiàn)出了今天下午,她精心打扮后,出門約會的背影。
此刻的她,應該正在和她的好弟弟,在童話王國里,享受著甜蜜的二人世界吧。
他們在歡聲笑語。
而自己的母親,卻躺在這里,生死未卜。
林天的心里,涌起一股徹骨的寒意。
他冷笑了一聲,那笑聲,比哭聲還要難聽。
一切,都有了解釋。
原來,是這樣。
他終于明白了。
他抱著頭,身體蜷縮成一團,眼淚,再也止不住地,洶涌而出。
他嚎啕大哭。
如果母親就這么死了……
他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他的人生,還有什么意義?
他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為了讓她,能多活一天,能看到自己研發(fā)出新藥的那一天嗎?
蘇念柔……
她就這么嫌棄自己嗎?
就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甩掉自己這個包袱嗎?
想要母親早點死,她就能早點,和自己離婚,和沈聰雙宿雙飛了,是嗎?
還是說,這單純的,就是一種報復?
報復他這個入贅的丈夫,竟然敢反抗她,竟然敢動她心愛的人?
還是說,是沈聰那個小人,在她耳邊挑唆的?
無論是哪一種可能,蘇念柔都是那個親口發(fā)出命令的人。
但林天知道。
他知道,自己甚至沒有資格,去指責她。
憑什么呢?
錢是她出的,醫(yī)院是她安排的。
她想省錢也好,想報復他也好,那都是她的自由。
他林天,一個靠她養(yǎng)著,吃她軟飯的男人。
有什么立場,去道德綁架她?去質問她為什么這么心狠?
可是……
道理他都懂。
但他的心,還是痛得,像是要裂開一樣。
他大受震撼。
他完全無法想象,蘇念柔,竟然是這樣一個,冷血到令人發(fā)指的人。
你要是覺得我煩,上次我就已經(jīng)說了,我可以搬出去,你眼不見為凈。
你要是想和沈聰在一起,你只要說一句,我們馬上就可以去民政局,我立刻簽字,絕不糾纏。
你要是想懲罰我打了你的弟弟,你完全可以再給我一耳光,或者打我一頓,我都不會還手。
可是,你為什么要……
為什么要拿我媽的命,來報復我?
她是一個無辜的,已經(jīng)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樣的老人啊!
她做錯了什么?
這一刻,蘇念柔在林天眼中的形象,徹底崩塌了。
那個高傲的,美麗的,雖然冷漠,但善良的女人,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面目模糊,心如蛇蝎的毒婦。
林天感覺自己的三觀,都被震碎了。
他哭得泣不成聲,整個身體,都在劇烈地抽搐。
他感覺自己快要死了。
就在他沉浸在無邊無際的絕望中時。
搶救室那扇緊閉的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幾個醫(yī)生和護士,推著一張病床,從里面走了出來。
林天猛地抬起頭。
他看到了床上,那個插著呼吸機,面如金紙的女人。
是他的媽媽。
他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力量,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踉踉蹌蹌地,撲了過去。
“醫(yī)生!我媽……我媽她怎么樣了?!”
為首的趙醫(yī)生,摘下口罩,臉上帶著一絲疲憊。
他看了一眼這個哭得眼睛紅腫的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搶救回來了,病人很頑強,求生意志很強。”
“暫時,是穩(wěn)定下來了。”
聽到這句話,林天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謝謝……謝謝醫(yī)生……謝謝……”
他語無倫次地,對著醫(yī)生,不停地道著謝。
那股劫后余生的巨大狂喜,瞬間沖垮了所有的痛苦。
他松了一口氣。
一口長長的,帶著血腥味的,渾濁的氣。
當最后一朵煙花,在迪士尼的夜空中,綻放出璀璨的光芒,然后緩緩消散。
蘇念柔的心,也跟著那片絢爛,落回了實處。
她和沈聰在園區(qū)里,又找了一家看起來很高級的餐廳,吃了一頓豐盛的意大利餐。
然后,兩人在燈火通明,充滿了童話氣息的街道上,慢慢地散著步。
時間,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十一點。
分別的時刻,終究還是來了。
在停車場的入口,兩人戀戀不舍地停下了腳步。
“阿聰,回去早點睡,明天還要值班課吧?”
蘇念柔又開始習慣性地叮囑。
“開車慢一點,不要熬夜打游戲,到家了給我發(fā)個消息。”
“知道了,念念姐。”
沈聰?shù)哪樕希瑨熘鴾仨樀男θ荩郧傻攸c著頭。
但他心里,卻已經(jīng)煩得快要爆炸了。
又來了,又來了。
這個女人,真他媽把自己當成老媽子了。
煩死了。
沈聰?shù)氖謾C,在口袋里,不易察察地,震動了一下。
那是他安插在醫(yī)院里的眼線,發(fā)來的消息。
【李蘭已經(jīng)進搶救出來了】
沈聰早就知道了,李蘭進了搶救室。
沒想到還是給搶救成功了。
不過無所謂,就算不死,也得是個半死,皮都要蛻掉半層。
他的心里,瞬間涌起一股狂喜。
沈聰看著面前這個,還在喋喋不休,對他千叮嚀萬囑咐的女人,心里充滿了鄙夷和嘲弄。
真是個蠢貨。
一個無可救藥的,天真的,愚蠢的女人。
她剛剛,親手,把一個人的命,推向了鬼門關。
而這個人,還是她名義上的婆婆。
可她自己,卻對此,渾然不覺。
還在這里,享受著浪漫的約會。
還在這里,像個長輩一樣,對自己說教。
真是個**。
“好了,念念姐,你快回去吧,太晚了不安全。”
沈聰體貼地為她打開了車門。
蘇念柔這才意猶未盡地,坐進了她那輛黑色的大G里。
兩人揮手告別。
沈聰站在原地,看著那輛越野車的尾燈,消失在夜色中。
臉上的笑容,瞬間就變得冰冷而扭曲。
蘇念柔開著車,還沉浸在今天白天,那些美好的記憶里。
和阿聰在一起,她總是能找回那種,無憂無慮的,少女般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