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江凜這句話沒什么不對,不過是詢問一句祝遙笛需不需要幫忙。但異常就異常在,姜冉分明記得不久之前自己的婚禮上,這倆人還是互相拿對方當空氣的狀態。
婚禮之后她忙著自己的事,有一陣沒和好姐妹聚過,可算算時間并沒有過去多久,江凜的態度不應該轉換這么快。
除非這期間發生了什么。
姜冉看了眼桌對面。
要說這兩人挨得很近,那也沒有,他們是正常距離。
但……
江凜搭在祝遙笛椅背上的手,怎么看都像是下意識偏向的表現。
太怪異了……
“我不用。”過了會兒,祝遙笛才開口,她的聲音很平淡,像是面對一個尋常朋友。
江凜“嗯”了聲,摘掉帽子拿起地上一瓶蘇打水,擰開瓶蓋喝了一口,“需要幫忙叫我。”
喝完放下水瓶,去了謝紋洲那邊。
炭燒起來后,這邊的食材也收拾好了。幾個女人被趕回帳篷里自娛自樂,男人們則圍著燒烤架忙得熱火朝天。
這會兒已經是下午,日頭升到了頂,雖說剛經歷過一波降溫,但畢竟是夏天,帳篷很快就被曬熱。
聊了會兒天就坐不住了,幾個人搬著凳子轉移到室外,祝遙笛不喝酒,拿了兩顆檸檬到一邊去做冰檸七。
“肉沒熟,來點蔬菜先?”身后有人走了過來。
祝遙笛背脊一僵,偏頭說了聲:“好。”
江凜端了個盤子,上面放著韭菜、金針菇卷。他把盤子放到小桌上,祝遙笛瞄過去,都是愛吃的。
剛切完檸檬,手上全是汁水,祝遙笛抬著兩只手,問:“你是不是帶了冰?”
江凜看著她:“有,你要嗎?”
祝遙笛垂眸把檸檬片一一放進杯子里,聲音聽不出波瀾:“要,一個杯子放點。”
檸檬的香氣無形縈繞在空氣里,宛如青春般清新宜人,陽光落在女人白皙的臉上,兩頰已經被曬得有些泛紅。
江凜笑了聲:“我去拿。”
他裝了一碗冰過來,祝遙笛放到杯子里,再倒入汽水,氣泡在杯中翻涌,夏天的感覺出來了。
“來一杯?”祝遙笛問。
“不用,我喝酒。”
祝遙笛也不勉強,自己喝了一口,就那么站著看遠處經過的路人。
難得不悶熱的周末,來這里野營的游客很多,情侶、朋友以及家庭,三三兩兩的散落在草坪之間。
祝遙笛盯著遠處的一家三口看了會兒,又去看滿場撒歡的薩摩耶,視線百無聊賴轉回來,發現江凜居然還在。
他就那么站在自己斜側后的方向,不知看了她多久。
視線相撞的一瞬間,祝遙笛腦子空了那么一下。
“不去吃東西嗎?”她問了句。
“我就是來找你的。”
突如其來的直球,把祝遙笛一下弄得沉默了。
距離不遠,江凜能聞到她身上一股清甜的味道。
他低頭往前走了一步。
祝遙笛卻退了退。
江凜停住,看她被冰飲滋潤過的櫻紅唇瓣,問:“之前我問你的事,你考慮得如何了?”
帳篷那邊笑聲不斷,是謝紋洲在學陳佩斯《羊肉串》小品的經典臺詞,葉以寧和姜冉拿著手機錄視頻,沒誰注意這邊。
杯里氣泡在跳,冷熱碰撞出的水珠沿著杯壁洇濕指尖。祝遙笛握力重了點,心也跟著縮了一下。
值班那晚的一幕再度襲來,可此刻她卻不能像那天一樣,找借口逃之夭夭。
內心很亂,她理不出答案,但這么拖下去不是辦法,祝遙笛勻口氣說:“江凜,你不覺得你那個問題太離譜了嗎?”
江凜低頭問:“你認為哪里離譜?”
哪里都離譜,祝遙笛忍不住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當初是誰分手的時候說,永遠不要再見面了?”
“可我們現在已經見過無數面了,不是嗎?”江凜看她的目光很深,他說,“以前的那些話就忘了吧。”
怎么可能忘得了呢……
時過境遷的記憶重返而來,祝遙笛仍感到難以言述的酸澀。
她克制著不表現出來,平淡冷靜地說:“當初鬧得那樣不愉快,就證明我們不適合,重蹈覆轍沒意思。”
“我不覺得我們有哪里不適合,”江凜很認真,“我們也不會重蹈覆轍。”
“江凜。”祝遙笛輕喊他名字。
“人都是活在當下的,我們分開了多少年,就有多少個瞬間拉開我們的差距。即使你回頭,我也不再是你認識的那個祝遙笛,而且這些年我們都過得挺好的……”
她頓了頓,只覺喉間窒堵難耐,吐出的聲音也無端干啞起來,“所以,就這樣吧。”
他們能像現在這樣相處,就已經很好了。
江凜垂眸看著她,眼底寫滿隱忍:“祝遙笛……”
“笛笛——”
葉以寧在不遠處叫她:“搞好沒有?牛肉好了,快過來拿。”
祝遙笛迅速換上一抹笑,端上兩杯冰檸七,“來了,給我少放點辣椒。”
她從江凜身邊經過,擦肩之際,眼梢里的人影動了動,似乎想伸手拉她。
這里并不是什么私密場所,再說下去很難不被朋友們察覺出什么,祝遙笛邁大幾步避開,一直走到葉以寧旁邊。
葉以寧朝她擠眉弄眼:“聊什么呢,跟你前男友?”
“沒什么。”
“沒什么你倆站那兒老半天?”
祝遙笛一派鎮定:“讓江凜幫我拿了幾塊冰。”
“拿冰用那么久?別是你倆說什么悄悄話吧?”
“你跟你前男友難道還有悄悄話可說?”
葉以寧不知想到什么,整個人都噎了一下,祝遙笛輕描淡寫掩飾過去,放下杯子拿牛肉串吃。
謝紋洲的手藝著實不錯,這頓燒烤弄得有模有樣,大家都吃得很盡興。
他開了幾罐啤酒,放在幾人圍坐的小桌子上,率先拿起一罐舉了舉,“咱們還是喝一個,敬我們逝去的青春。”
葉以寧聽不得這話:“邊兒去,我們的青春才剛開始,逝去個屁。”
“那就敬自由。”
“你一個已婚人士談什么自由。”
“找茬是吧?”謝紋洲說第三遍,“敬明天!祝大家在未來的日子里事業愛情雙豐收。”
李喻跟著舉杯:“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兩個男人興致都很高,謝紋洲看了眼旁邊的好兄弟,江凜神色淡淡地坐著,臉上情緒不顯,但瞧著似乎沒了之前的好心情。
謝紋洲湊到江凜耳邊小聲問:“怎么了兄弟,剛跟笛子在那邊又聊崩了?”
江凜涼涼瞥他一眼。
“別瞪我,明眼人都能瞧出來,”謝紋洲說,“我說你就是太要面兒,追人就得死纏爛打一點。”
又提醒:“說兩句,笛子在看這邊兒呢。”
江凜側眸,卻只看見祝遙笛迅速別開的側臉。
他心里一瞬復雜。
那晚在醫院,氣氛正好,他破釜沉舟地問她要不要重新開始。她當時借口有事匆匆逃了,沒有給他答案。
難說當時是什么心情,可也確確實實松了口氣,沒有答應,也沒立即拒絕,至少表示他們之間是有余地的。
之后幾天他也一直在復盤重逢之后的事,越想越有信心,雖然不明顯,但細枝末節的痕跡里,他看得出她的關心。
然而今天她還是拒絕了。
江凜不明白,明明可以接受去相親,怎么就不能給他們一個重來的機會。他心里有氣,又無奈,但也無比清楚——
他就是不想放手。
就像謝紋洲說的,再死纏爛打一點。
當初他不是也靠死纏爛打追到的她嗎。
總還有機會的。
畢竟他已經回到了她身邊。
江凜拿了罐啤酒,啟開拉環伸長手臂。
錯落人影里,他目光望向祝遙笛:“那我就祝大家,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