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發感受到壓力,微微塌陷。
祝遙笛似有所感,意識慢慢從混沌中抽離。
睜眼的瞬間,猝不及防撞進一雙黑漆漆的眼眸,她一愣,大腦有短暫的空白。
比大腦更快恢復的是語言能力,只是開口有些結巴:“……你、干嘛?”
江凜一只手撐著靠背,單膝壓在沙發扶手上,聞言眉梢一挑,逗趣的口吻:“你覺得呢?”
祝遙笛不吱聲,臉有些紅,眼神微微慌亂。
“什么表情。”江凜一笑,手指在她額頭輕輕彈了下,“只是想確認一下你睡著沒有。”
他起身,影子像烏云般迅速從沙發上退去,“放心,你沒答應復合之前,我不至于趁你睡覺搞偷襲。”
祝遙笛抿抿唇,心說你借酒發瘋的時候可不是這個德行。她坐直身體,把膝蓋上的裙子拉了拉,又紅著臉理頭發。
“現在幾點了?”她問。
江凜看眼腕表:“六點二十。”
六點二十,她大概瞇了十幾分鐘。
“我們在這兒吃嗎?”
“嗯,飯還有一陣,要不要先來點蛋糕?”
祝遙笛看眼舒芙蕾:“不用了。”
江凜:“那再坐會兒,吃完飯,蛋糕打包帶回家吃。”
不知不覺,一天就這樣過去。
飯后,兩人返回市區。
開到春景華府的時候八點剛過,小區門口進出業主很多,嘈雜又熱鬧。
祝遙笛下了車,轉身揮手:“慢點開,注意安全。”
道別完要走,又被叫住。
“笛笛。”
江凜人往窗前探了探,問她:“心情有好一點嗎?”
祝遙笛微怔。
好半晌后,怔忪變成了輕柔的觸動。
他那樣細心。
夏日的晚風吹開她的唇角,她的聲音也如笑容般低柔:“今天很開心,謝謝。”
江凜在陰影里看她,似乎也笑了下:“進去吧。”
回到家,屋里漆黑一片。
祝遙笛按下墻上開關,沉睡的房間驟然變亮。
光線變幻的同時,一道黑影嗖地躥進沙發底下,祝遙笛關上門,沒去管。
她去廚房倒水喝,又找遙控器開空調,來來回回的腳步聲里,沙發底下慢慢拱出個黑腦袋。
應該是熟悉了她的步聲頻率,小貓探頭探腦地觀察了會兒,最后身體一抻,從沙發里重新鉆了出來。
祝遙笛仍舊當沒看見,喝完水,把舒芙蕾拆開。
貓沿著墻根慢吞吞地游走,見并沒獲得關注,大著膽子往她腳邊走了過來。
祝遙笛覺得時機差不多了,彎腰把手橫在小貓頭頂。小貓湊近聞了聞,確認是熟悉的味道,腦袋大力地在她掌心蹭了下。
祝遙笛頓時笑了,蹲下身,擼了好幾下,擼完順手拍了張照片,發到朋友圈:【成功建交。】
不多時,朋友圈有了反應,有人點贊,也有人評論。
動態下面出現一個好久沒聯系的人,問她:【養貓了?】
祝遙笛回:【嗯。】
那人說:【挺好。】
蒼白的寒暄,毫無營養。
祝遙笛又回了幾個朋友的評論,丟開手機。
外面起了風,吹得晾衣架上的內衣不停打轉,祝遙笛繼續和貓互動了幾分鐘,這才去收衣服洗澡。
-
祝珺庭的生日過去,祝遙笛就沒怎么跟家里聯系了。一整個六月下旬,她幾乎都在忙碌中渡過。
忙歸忙,他們科最近還發生了一件事,成為了醫院上上下下傳揚的熱門八卦。
周三在手術間,大家就聊起這個話題。
巡回護士作為手術中心的八卦通,十分積極地分享前因后果:“那天楊組做換瓣,俞子明前期開胸,俞子明嘛,摸刀時間不久,手上功夫確實慢了點。結果老楊一來,見胸骨還沒打開就火了,當著一屋子人的面罵俞子明。楊主任那張嘴你們也知道,毒得要死,人俞子明血氣方剛的小伙子,能受得了嗎。”
有不清楚這事的人問:“咋的,在手術間就吵了?”
巡回:“哪能啊,病人躺著呢,能吵?”
趙維嘉天天在醫院值班,倒是對這事比較了解:“在辦公室,關著門吵的。”
聊起八卦大家都來勁,有人評價:“老楊頭技術是好,奈何脾氣著實嚇人。他底下誰沒被他叼過?現在能留下來的,誰不是抗壓王。”
“不過話說回來,有什么樣的將就有什么樣的兵,楊組那幾個都是急性子,作風跟骨科一樣莽。”
趙維嘉:“不見得全是,于城和徐斐就很溫和。”
提到徐斐巡回護士就想到一件事:“下鄉的差不多要回來了吧?”
“嗯,八月。”
巡回護士還要說什么,突如其來的鈴聲中斷八卦。
一直專心開胸的祝遙笛示意巡回:“文姐,幫我看看是誰。”
巡回撈起手機看一眼:“【江凜】的電話,接嗎?”
祝遙笛遲疑了兩秒。
“先不接。”
巡回幫忙給掛了,手機放回去,忍不住八卦:“笛笛,這是誰啊?怎么不接人電話呢。”
接就接,不接就不接,猶猶豫豫地拿不定主意,多半是有貓膩。
“是不是那個給你送花送奶茶的人?”巡回笑道,“感覺很貼心啊,不僅給你送,還知道賄賂你們整個科室。”
被奶茶喂得體重增長數斤的趙維嘉咳了聲:“這怎么叫賄賂?想追我們科唯一的一朵花,當然得拿出誠意。”
巡回很直接:“那笛笛怎么考慮的?”
“考慮什么?”
“要不要接受啊。”
感情方面的話題祝遙笛一直覺得沒必要跟同事聊太多,剛想敷衍過去,轉念想起這些時日以來江凜為她做的那些事,又沉默了。
良久之后,她給了個模棱兩可的回答:“如果我脫單,肯定不會瞞著大家。”
巡回一聽,差點撫掌:“聽聽,咱笛笛的覺悟多好。”
她又叫麻醉小姑娘:“真真,你讓你們科的沈醫生多學學!”
祝遙笛手里工作差不多忙完,抬頭問了句:“沈醫生怎么了?”
先前還懨懨的麻醉小姑娘登時來了勁:“祝老師你不知道嗎?沈醫生和神外的林醫生被曝隱婚啦……”
平平穩穩一場手術,忙到四點半,順利把病人送進ICU。
祝遙笛換好衣服離開手術中心,路上給江凜復去電話。
一接通,江凜就問:“剛才在手術?”
“嗯,剛出來。”
祝遙笛進了電梯,等待的間隙把口罩摘了下來。
電話里,江凜似乎也從嘈雜的環境進入到封閉安靜的地方:“幾點下班?晚上一起吃飯?”
祝遙笛思忖片刻,沒有拒絕:“大概六點,想吃什么?”
“有家黑珍珠推薦的餐廳,離二院很近。”江凜說,“不過我臨時有個會,大概會晚十分鐘。”
祝遙笛無所謂:“好,我在辦公室等你。”
區區十分鐘而已,還沒他曾經等她的兩個小時漫長。
回到辦公室時,里面正熱鬧。
幾個大男人圍在桌子前,分吃一口袋的零食。
一個規培生見到她立刻招呼:“祝老師,快來拿吃的。”
祝遙笛湊近去看:“這么下血本?誰買的?”
“鄺老師買的,他要做爸爸了。”
祝遙笛驚訝,隨即莞爾:“師兄,恭喜啊。”
鄺家齊滿臉都是笑意:“我們商量著晚上去對面吃烤魚,或者火鍋,師妹你有想吃的嗎?”
祝遙笛說不巧:“晚上約了飯,你們吃。”
鄺家齊遺憾道:“確實是不巧了,那師妹多吃點零食。”
拿了袋泡芙和巧克力,祝遙笛坐回到電腦前。今天事少,時間充裕,她的動作也慢悠悠的。
剛打開醫囑系統,手機響了,屏幕上顯示著祝辛的名字。
祝遙笛咬斷巧克力,觸屏接通。
“姐,下班沒有?”
“還有一陣。”
“下班你是直接回家?”
“要在外面吃飯。”
祝辛不說話了,祝遙笛慢慢察覺到不對。
她聽見聽筒那邊隱隱約約的車流聲,直截了當問:“你在哪里?”
電話里沉默幾秒。
祝辛:“我在你小區門口。”
頓了頓,他遲疑著接了句:“……我想在你那兒住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