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遙笛跟著姜冉坐到了沙發上,不一會兒,謝紋洲和齊放也落了座。
剛坐下,齊放的目光就忍不住看了眼祝遙笛,看完又去看江凜,表情有種難以描述的復雜。
而被他打量的兩個人倒是如出一轍的平靜,一個正跟姜冉低聲耳語,一個垂眸洗牌,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
所以如果謝紋洲不說,誰能想到這倆會是談過六七年的舊情人呢?
齊放有些郁悶。
好不容易看上個女人,居然是朋友兄弟的前女友,他再摻和進去,豈不把事情搞復雜了?
總不能讓謝紋洲夾在中間難做吧。
齊放暗暗嘆氣,熄了剛萌芽的那點心思。
“玩什么?”
洗完牌,江凜往茶幾上一放。
今晚聚會的人成分復雜,已婚、單身、有對象的皆有,所以那些會產生肢體接觸的酒桌游戲自然被排除在外。
“國王游戲怎么樣?”謝紋洲提議,“或者真心話大冒險?”
江凜冷嗤:“每次都玩這幾個,有沒有新意?”
謝紋洲朝他遞眼色:“沒新意,但經典啊。”
經典的游戲總有其長盛不衰的道理,畢竟有什么能比探聽別人秘密,或者接受大膽的懲罰更能調動氣氛的呢?
于是眾人討論一番,最后還是默默接受了謝紋洲的提議。
游戲很簡單,就是國王游戲和真心話大冒險的結合,每人抽一張牌,牌面最大者成為“國王”,可以要求牌面最小者選擇真心話或者大冒險,牌面最小的人必須絕對服從。
開始之前,謝紋洲聲明:“要玩就玩真的,抽中的必須回答或者接受懲罰,不許喝酒逃避。”
姜冉提醒道:“那也別玩過火,有點分寸。”
“放心,我有數。”謝紋洲應下,抽空瞅了眼坐在一邊狀似百無聊賴的江凜。
牌早就洗過,七個人隨意從里面抽了一張,第一輪亮牌,“國王”是李喻,牌面最小者是謝紋洲。
李喻摩拳擦掌,興奮地看向謝紋洲,后者表現得很淡定:“第一輪,那就先來個真心話嘗嘗咸淡吧。”
鑒于姜冉在場,李喻沒有問什么不利于夫妻關系的問題:“你和嫂子重逢的時候,心里想的是什么?”
這個話題姜冉也好奇,她看過去,就見謝紋洲坦蕩一笑:“我在想,她居然會化妝了,是不是跟哪個王八蛋談上了。”
姜冉忍不住笑出聲,李喻笑得更夸張。
“笑什么,舊情人重逢,想這個不是很正常?這不代表我一直沒放下她么。”
李喻嘲笑:“求生欲爆棚了。”
“跟求生欲無關啊,全是真心話。”
謝紋洲說完,輕飄飄看眼江凜。江凜抬手把牌撇回牌堆,面無表情的臉讓人窺不出半點情緒。
他又去看祝遙笛,這位更強,扒著姜冉的肩,不知說到什么,笑得彎了眉眼。
演技真是一個更比一個強啊,謝紋洲咂咂嘴,洗牌開下一局。
后面幾輪進行的很快,大家也都放得很開,無論是真心話還是大冒險都沒怎么糾結。
玩到第七輪,祝遙笛抽了個3,這牌面基本鎖定墊底,就看有沒有人抽到比她更小的2。
其余人陸續亮牌,只有江凜遲遲未動,到最后所有人看過去,江凜才抬頭看了祝遙笛一眼,手腕一翻,黑白鬼牌。
謝紋洲和姜冉同時提了口氣,偷偷打量祝遙笛的反應。
祝遙笛把牌輕輕放回桌面,神色平靜,唯有放在腿上的另一只手微微攥緊了掌心。
“選真心話還是大冒險?”謝紋洲略顯激動地問。
祝遙笛猶豫:“大冒險不會搞什么惡俗的吧?”
謝紋洲壞笑:“不好說哦。”
“那就真心話。”祝遙笛選完,靜靜等待提問。
注意力又被轉移到江凜那邊,所有人屏氣凝神,好奇他會問什么問題。可好半天過去,問題卻一直沒有出來。
謝紋洲湊到江凜耳邊小聲說:“機會難得,好好琢磨琢磨想問什么。”
兩人的互動被祝遙笛捕捉到,她抬眸望去,卻發現江凜一直在看著她。
嘴角的笑倏而發僵,對視的目光晦澀復雜。
江凜指尖卡著牌角漫不經心轉動著,凝視許久后,終于沉沉開口:“今天有沒有撒過謊?”
“???”
眾人莫名其妙,這算什么問題?
謝紋洲正想讓江凜換個問題,祝遙笛已經抓住機會飛快給出答案——
“沒有。”
“嗨呀!”
謝紋洲恨鐵不成鋼地捅捅江凜,“什么抽象問題,你就不能問點實際的?”
江凜撣開謝紋洲的手,不理他的聒噪,只是望著低頭洗牌的祝遙笛,嘴角劃過一抹嘲弄。
這一局便這么潦草地過了。
畢竟是“國王”自己挑的問題,再抽象“平民”們也無法干涉。
后面幾輪,謝紋洲和姜冉這對夫妻頻頻中獎,兩人的戀愛經歷都快被扒了個干凈。
“這算什么?”謝紋洲大呼不解,“情場得意賭場失意?”
但說完這句話,兩口子終于轉運了一次。
“國王在我這里!”
姜冉把手里的鬼牌攤到桌面,總算揚眉吐氣了一回。
“國王”出現了,眾人又去找被抽中的“平民”,就聽到謝紋洲一聲笑:“這兒呢。”
祝遙笛循聲望去,看見江凜手里的卡牌,玩了這么多次,終于輪到他回答問題了。
姜冉摩拳擦掌地準備好好“拷問”,謝紋洲附在老婆耳邊耳語兩句,一下點亮姜冉的眼睛。
她興奮點頭,又端著水杯潤了口嗓,正準備問問題時,就見江凜懶散地掀開眼皮,悠悠開口:“我選大冒險。”
輕飄飄的五個字,把姜冉的滿腔八卦之火摁滅在腹中。
謝紋洲差點沒被水嗆到,他放下杯子懟江凜:“藏了什么秘密怕人知道呢?”
江凜不受激將,靠回沙發里,“怎么,不能選大冒險?”
當然能了,姜冉只好把問題咽回去。
今晚選擇大冒險的人江凜還是第一個,大伙都說要想個狠活。姜冉想了半晌,不知想出個什么問題,眸子重新亮了起來。
“這樣吧,給大家展示你的手機相冊,”她笑瞇瞇強調,“你自己選的,沒有反悔的機會了。”
“哎喲媳婦兒,聰明。”謝紋洲夸張地豎大拇指。
姜冉笑推他一把,也為自己的靈光乍現得意。
所有人齊刷刷扭頭看向江凜,江凜似也有些意外,坐在那兒沒吭聲。
姜冉忍不住朝老公擠眉,謝紋洲露出看好戲的笑,又催江凜:“兄弟,愿賭服輸啊。”
“只看相冊?”沉默片刻,江凜問。
姜冉保證:“放心,絕不動你其他APP!”
江凜沒再問什么,摸出手機解臉鎖。
見他點進相冊,圍著的幾顆腦袋紛紛湊了過來。
現代人誰相冊里沒點兒**呢?如今這個潘多拉魔盒擺在眾人面前,大家都有些興奮。
誰知江凜正準備翻,姜冉卻再次出聲:“等等!”
她示意江凜,“你把手機拿給笛笛,她來翻。”
祝遙笛一愣:“我?”
姜冉朝她眨眨眼,用口型說:“翻慢點。”
“……”
祝遙笛看向江凜,兩人視線無聲重疊。
幾秒鐘之后,又不約而同同時別開視線。
江凜把手機遞了過來,頓了頓,祝遙笛伸手去接。兩人的指尖輕蹭而過,交接的瞬間,誰都沒有再看誰一眼。
手機攤在掌心,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縮略圖。祝遙笛從下往上翻,人物出現很少,多是風景與各種資料文件的圖片。
下載的各種發票,航班值機的截屏,天空、城市、橋梁大海,翻到后面,還有在國外時參加的各種沙龍展會。
在這些縮略圖里,祝遙笛注意到一張照片,他站在金發碧眼的人群里講解一款機械臂,白襯衣,胸前掛工牌,整個人介于青澀與成熟之間,眉目卻愈顯凌厲。
祝遙笛微微失神。
看排序,那應該是他剛參加工作的時候——
他們分手的第二年。
她曾經見過無數面的江凜,熱情、霸道、永遠充滿昂揚的生命力,而那段初入社會砥礪成長的歲月,卻只剩幾張留影供她想象。
“看夠沒有?”
冷淡的嗓音拉回注意力,祝遙笛抬頭,撞上江凜的視線。
朦朧的霧散去,思緒重歸平靜,祝遙笛熄滅屏幕,將手機還給了他。
“嗐,散了散了,”謝紋洲大失所望,“居然一點料都沒有。”
李喻催促:“下一把下一把。”
江凜眼梢下壓掃了眼手機,漆黑的屏幕里映出他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他看兩秒,手機丟回沙發一角,抬手洗牌的時候,才察覺掌心早已汗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