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靜雅的母親跟霍行衍的二嫂是好朋友,因此霍行衍要代替逃跑的霍三少跟陸晚宜聯姻的事情,她在確定的當天就已知道。
她在家哭過鬧過,想讓父母去霍家幫她爭取,但父母都不肯,覺得那樣太上趕著,丟人現眼。
沒辦法,她只能自己去見霍行衍,可霍行衍不管是在外,還是在霍氏莊園,他身邊都有保鏢看守,她連接近他都做不到。
讓關系不錯的霍家二小姐幫忙傳話,也是毫無下文。
直到今天她跟霍家二小姐來明溪園取定制的旗袍,剛取完往外面走,不想老天爺就開眼,竟然讓她偶遇到霍行衍。
未免那個冷心冷情的男人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她連寒暄的話都省去,直接開門見山問他是不是要跟那個陸晚宜聯姻。
邊問,邊急切的走向他。
結果隨著走近,高大男人身后,一襲杏色長裙,烏發垂肩的陸晚宜強勢闖進眼簾。
薛靜雅喉嚨驟然像被一只手掐住,聲音難聽的變調:“陸晚宜,你怎么也在這?!”
敵意濃郁,再加上前面那句貶低的小門小戶,陸晚宜瓷白清麗的眉心不舒服的蹙起,櫻唇翕動,想回句什么。
奈何前方清貴無雙的男人一點不給她機會表現。
“薛小姐,注意你的措辭?!蹦腥说穆曇羯滗h銳,高位者氣場毫不收斂的傾軋而出。
薛靜雅臉色微白,理智一下子占據高地,“抱歉,行衍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看到你太激動了,你給我幾分鐘,我們單獨聊一聊好不好?”
她還想再為自己的感情努力一把,她明戀霍行衍差不多已有十年。
雖說這中間,她交往過其他男朋友,可那些人都不是她心里想要的,她還是最喜歡霍行衍,忘不掉他。
“我們沒什么可聊的?!被粜醒軅软聪蛏砗蟮纳倥?,指骨分明的大手遞向她。
陸晚宜明白男人意思,乖乖把手交出去,霍行衍包裹住掌心里的小手,牽著少女,繼續往前面走。
全程,沒給薛靜雅一個眼神,仿佛她是什么路邊的阿貓阿狗。
不,說不定真是路邊的阿貓阿狗,男人還愿意多給幾個眼神。
薛靜雅又氣又傷,她不管不顧的追上去,拎著旗袍袋子的雙手張開擋在男人面前,“霍行衍,我們好歹也認識這么多年了,你就非要對我如此冷淡嗎?我到底哪里比不上這位陸小姐,你為什么就是不肯喜歡我!”
霍行衍向來對不感興趣的人和事耐心有限,見薛靜雅一再阻攔,他空著的左手微抬。
后面相隔三四米遠的四個保鏢會意,大步走上來,準備隔開薛靜雅。
薛靜雅見狀,慌得眼眶都紅了,說話的語速加快,“霍行衍,只要你給我個不喜歡我的理由,我以后都不來糾纏你!”
霍行衍涼薄的睇著薛靜雅,吐出的聲音無波無瀾:“需要理由?”
薛靜雅心臟鈍痛,整張臉悲涼又哀泣,他連個不喜歡的理由都不肯給她,好像在說,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需要理由嗎?
“薛小姐,得罪了?!北gS們此時來到薛靜雅身邊,欲把她拉開。
薛靜雅惱羞成怒的甩手,“別拿你們臟手碰我,本小姐自己會走!”
她徹底不壓抑本性,梗著脖子強裝高傲的看看霍行衍,又看看陸晚宜。
在少女挑不出毛病的純美臉蛋上定格三秒,她壓下羨慕嫉妒,目光移回霍行衍臉上。
最后……最后卑微的爭?。骸盎粜醒埽懶〗悴哦畾q,這種年齡的小女生對感情可是最認真最玩不起的,你娶她,她婚后只會把你管得死死的,招人煩,但只要你跟我聯姻,我可以跟你保證,以后你要在外面玩,我也可以不管你?!?/p>
陸晚宜沒想到眼前的薛小姐為愛可以卑微到這種程度,竟然直接敞開說不在乎“老公”在外面玩。
不過,她說就說,干嘛要拉踩她。
誰說她玩不起感情,誰說她婚后要管著霍行衍,她才不管呢。
“薛小姐,別拿你跟我太太相提并論。”霍行衍的臉色愈發平靜。
一直在旁邊偷看的霍家二小姐霍琪萱一眼看出五叔生氣,她慫兮兮的再往樹后龜縮一點,免得五叔的怒火燒到她身上。
果不其然,只聽五叔下一句道:“你不配?!?/p>
薛靜雅如遭雷擊,身體搖搖欲墜的往旁邊趔趄,有個保鏢看她可憐,還是好心的扶了她一把。
前方的路讓出來,霍行衍牽著少女,沉穩向前。
霍琪萱看著五叔離自己越來越近,咬咬牙,硬著頭皮出來打招呼:“五叔?!?/p>
霍行衍在侄女面前駐足,琥珀色眼瞳沉冷的睇著她。
霍琪萱小心臟顫得不行,很怕五叔誤會薛靜雅剛剛對未來小嬸嬸的貶低,她也有一份。
但這真沒有啊,薛靜雅之前在她面前貶低未來小嬸嬸的時候,她還幫未來小嬸嬸說過話呢。
可惜沒錄下來,霍琪萱心里大哭特哭。
好在情急之下,她注意到五叔和未來小嬸嬸牽著的手,靈機一動。
趕緊在五叔給她定罪前,看向未來小嬸嬸,嘴甜的開口:“小嬸嬸好?!?/p>
陸晚宜微愕的看著眼前笑起來嘴角有梨渦的漂亮女孩,反應過來,耳根飄紅的捏捏男人的大手。
你們霍家人怎么都一個樣啊,她還沒過門呢,就各自叫上太太和小嬸嬸。
尤其這后者。
她才二十歲就當上嬸嬸……
陸晚宜瞬間覺得自己老了。
霍行衍感覺到少女貓兒似的小動作,睇著侄女的冷意稍散,淡聲道:“交友還是擦亮點眼睛,別被上一輩裹挾?!?/p>
這是在教育侄女,別因為母親跟薛家關系好,自己就沒點主見,盲目的跟從。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霍琪萱身體繃緊,連連受教的點頭,“我知道了五叔。”
霍行衍:“跟你大姐多學學?!?/p>
“我會的。”霍琪萱雙手交握在身前,頭低垂,一副小學生面對班主任的乖巧模樣。
陸晚宜看著這姿態,倍感親切,原來不止她一個人在霍行衍面前沒出息,可見這男人是真的可怕。
“去吧?!被粜醒苁疽庵杜梢宰吡?。
霍琪萱心里長舒一口氣。
耶!安全通關!
不過五叔的冷氣壓減弱那會兒,好像是在她喊小嬸嬸后。
霍琪萱眼珠狡黠一轉,再次嘴甜的看向陸晚宜:“小嬸嬸,那我就先走了,祝你跟五叔接下來玩得開心?!?/p>
“……”陸晚宜不知道該怎么回,只能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霍琪萱也不介意,揮揮手,腳底抹油的開溜。
陸晚宜目送她拉著失魂落魄的薛靜雅離開,無意識的輕嘆一聲。
霍行衍聽見,一邊牽著她提步,一邊問:“小小年紀嘆什么氣?”
“你還好意思說我小小年紀,你看跟著你,我都成嬸嬸了。”陸晚宜控訴幽怨的抬頭看著男人。
霍行衍還當什么事,他俊美面龐凝眼少女,不疾不徐的回:“我已經當叔公。”
“啊?你都當叔公了?”陸晚宜烏瞳睜圓,“那這不是說我也當叔婆了?”
霍行衍淡淡嗯聲。
陸晚宜柔美的鵝蛋臉更苦兮兮的皺成包子。
霍行衍腳步變慢,側身面朝少女,逆光的角度,襯得他深眸如滴進一滴濃墨,連帶著眼尾的淚痣都危險起來:“嫌我?”
真在嫌棄的陸晚宜精神一震,嘴比腦子快的回道:“當然沒有了,我怎么會嫌你呢,霍總這樣的人中龍鳳能看上我,和我聯姻,簡直是我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呢?!?/p>
為表可信度,少女特意睜大自己明澈清透的杏眸,努力演出受寵若驚的感動。
霍行衍一眼洞穿她的謊言,倒也沒拆穿,只意味深長的道:“陸小姐如此高看我,霍某也必不讓你失望,一定會讓你以后都很……「幸」福?!?/p>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陸晚宜覺得男人說到幸福二字的時候,咬字有問題。
可惜不等她深究出個所以然,前方有驚喜的聲音傳來打斷:“霍總,您今天怎么親自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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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分鐘后,陸晚宜終于清楚明溪園是個什么樣的地方,原來這里是旗袍店。
賣的自然不是普通的機打旗袍,而是從面料到刺繡全手工制作的非遺級別旗袍,也接高級定制。
可想而知,價格會有多么昂貴,最便宜的一條旗袍都要十幾萬。
難怪她以前和枝枝從未聽說過這里,她們兩人頂多買個小幾萬的奢牌包包,超五萬是絕對不碰的。
不過更讓她驚訝的是,明溪園的幕后老板竟是霍家。
所以明溪園其實還有另一項不對外的業務,那就是為霍家制作正裝,霍行衍每天穿的西裝,都來自這里。
而這項業務,能從當前明面上的瞿老板的太奶奶開始算起,她們瞿家清末民初之際,就受霍家庇護,為霍家工作。
“……所以我的婚服是旗袍?”被瞿老板帶著逛完一圈店,陸晚宜和她走進里間,張開雙手,讓她為自己量尺寸。
一襲墨綠色旗袍,明艷風情的瞿櫻先把剛量好的尺寸告訴助理,讓她記下來。
再眉眼含笑的回陸晚宜:“對,霍家內部的家族婚禮,不搞西式那套,他們都是男穿唐裝,女穿旗袍?;艨倹]提前跟太太您說嗎?”
陸晚宜看眼珠簾外面,慵懶坐在仙鶴紋刺繡沙發上,長指端著茶杯品茗的矜貴雅致男人,忍不住小聲吐槽道:“他才不會跟我說呢,又冷又兇的。”
“霍總對太太才不冷,才不兇呢?!宾臋寻素詴崦恋恼UQ郏霸厩皟商煳揖驮摰情T為您量尺寸的,但霍總說您生病了,怕打擾您休息,就沒讓我去?!?/p>
就站起來量個尺寸而已,能打擾到什么休息?瞿櫻當時聽到這個理由,牙都快酸掉。
陸晚宜沒料到還有這個小插曲,微訝一下,油鹽不進道:“那也說明不了什么?!?/p>
怕瞿老板還要說這件事,她轉移話題的問:“那晚了這么幾天,你們制作還來得及嗎?”
“太太放心,來得及,布匹都是現成的,只需要裁剪制作就成?!宾臋呀忉?。
陸晚宜聞言,放寬心,轉而期待起來,“我還沒穿過旗袍,也不知道到時候穿上會是什么樣。”
瞿櫻聽到陸晚宜沒穿過旗袍,詫異道:“太太竟然沒穿過旗袍?您不喜歡嗎?”
“也談不上不喜歡?!标懲硪溯p輕搖頭:“就是我比較偏好寬松的衣服裙子,又感覺穿旗袍要搭高跟鞋才好看,而我很少穿高跟鞋,所以就沒買過?!?/p>
“誰說要搭高跟鞋才好看,平底鞋一樣好看?!宾臋蚜客瓿叽?,把軟尺交給助理。
接著面露欣賞的上下看看陸晚宜曼妙婀娜的身材,笑瞇瞇的道:“尤其太太您這種凹凸有致的身材穿旗袍最好看,要不,我去拿幾條來給您試試?”
“不用了,太麻煩了。”
“去拿吧?!?/p>
陸晚宜前腳拒絕,后腳就傳來男人低沉磁性的同意聲。
剛剛瞿櫻說話的音量有些大,沙發上的男人耳力敏銳的聽見。
瞿櫻撩開珠簾看向幕后老板,霍行衍撫著族戒補充:“拿最好的過來?!?/p>
瞿櫻聽到這幾個字,笑靨如花。
她終于能賺到大老板除西裝以外的錢錢!
雖說她這里是屬于霍家的,但她們瞿家也有一些股份,又是獨立經營,所以該走的賬還是要走。
想著,她連忙回道:“給太太穿的,那自然是要拿最好的,小婷,你快去拿咱們那幾條云錦緙絲面料的來?!?/p>
助理小婷麻利的應下,小跑離開。
不多時,最頂級面料的八條刺繡旗袍呈現到陸晚宜眼前,都是剛剛逛店的時候沒見過的,可見并不公開出售,說不定要達到一定級別才能購買。
基于上次買東西的教訓,陸晚宜這次決定提前問問價格:“這些旗袍多少錢一條呀?”
“太太這是在質疑你老公的經濟實力?”霍行衍優雅從容的從沙發上起身,幾步踱到少女面前,目色沉斂的看著她。
陸晚宜臉蛋微熱,小聲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買東西問問價格本來就很正常?!?/p>
“在我這,不用問?!被粜醒軞舛ㄉ耖e道:“養得起你。”
陸晚宜:“……”
瞿櫻和小婷助理:羨慕!嫉妒!恨!
“去試這條?!被粜醒芾浒酌魑拈L指狀似隨意,卻十分精準的取下一條戴粉色繡白色百合花的旗袍遞給少女。
陸晚宜還能對她的霸總老公說什么呢,她只有乖乖聽話的接過。
瞿櫻努力收起嘴角的姨母笑,“太太,我陪您進里間換。”
陸晚宜耳根通紅的隨她進去,小婷助理也跟了進去。
獨留霍行衍站在外面等,恰有工作信息進來,是回去上班的方回發來的。
霍行衍倚在一旁的案桌邊回復,他工作的時候素來認真專注,容易忘記時間流逝。
只覺得少女剛進去,雙開的木門就又打開,霍行衍編輯完最后幾個字,一邊點擊發送,一邊掀眸看過去。
進去的少女還是披散著長發的,但此時已被手巧的瞿櫻臨時用木簪挽成一個低髻,只留一縷垂在身前,而那一縷仿若春天抽芽的柳枝,襯得一襲戴粉色旗袍,纖腰玉骨的少女柔美溫婉如畫中仙,又像含苞待放的霧中百合。
尤其她含著一絲羞,勾著耳畔散發望過來的時候,連時光都被她溫柔:“好看嗎?”
霍行衍靜默三秒,音色低啞道:“嗯。”
啊?就一個嗯?
陸晚宜的害羞頃刻煙消云散,郁悶的盯著男人,“就這樣?”
霍行衍:“買了?!?/p>
陸晚宜:“……”
“噗?!宾臋褜嵲跊]憋住,短促的笑出聲,“太太,霍總肯定是覺得您好看,您看霍總都迫不及待的想要買單了。”
他那純屬是錢多找不到地方花。
陸晚宜不再指望從霸總范兒的老公身上得到點言辭華麗的贊美,她自個走到鏡子前,前后左右的欣賞起來,還讓瞿老板幫她拍照,她要發給閨蜜。
愛美完,瞿老板讓她去試其他的旗袍,陸晚宜欣然答應。
不料男人這次竟然阻止:“不用試了,她身子骨不好,試多了,累,你直接去包起來?!?/p>
“沒那么夸張?!标懲硪诵哙恋目粗腥耍阉斠姿橥尥蘖藛??哪有試幾次衣服就體力不支的。
霍行衍漆色深瞳不露聲色的掠過少女戴粉色旗袍上的百合花,強勢道:“試一條就夠了,就穿著這條走吧?!?/p>
陸晚宜聽著后半句,以為男人有事,要急著離開。
畢竟剛剛出來,他拿著手機在發消息,如此一想,她也不再堅持,讓瞿老板包起來。
瞿櫻也以為大老板急著走,頷首道:“好,那我跟小婷去前臺打包,霍總,太太,你們先在這里坐著等一會兒?!?/p>
她和助理很快離開。
陸晚宜則跟著霍行衍坐到沙發上去等。
過程里,她想著剛剛在里間,悄悄問的旗袍價格,再乘以八,心里忍不住又升起一些壓力。
很想回饋男人點什么。
可她能回饋什么呢?
陸晚宜苦思冥想一會兒,忽然想到什么,眼眸晶亮的看向男人:“霍行衍?!?/p>
她第一次叫男人全名,很正式的樣子。
處理公司消息的霍行衍撩起淡睫看她:“怎么了?”
陸晚宜雙手撐在沙發上,散發著清香的曼妙身軀靠近男人,精致臉蛋十二萬分的真誠:“以后你要是想在外面找小三小四,我也不會管你的,但你要注意衛生哦,別染上病?!?/p>
霍行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