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比醬大骨重要。
既然說去看房子,林香秀就暫時把做飯的事情放在晚上,這會兒洗了把臉就拉著林笑去看房子。
紅姐確實找的很用心,房子的位置都不錯,兩個房子距離公安局家屬院都不過一公里左右的距離,上班很方便,差別就在于兩套房子本身。
第一套房子是齒輪廠的家屬院,在一棟筒子樓里。
紅姐推開門,吹了吹灰塵,這才介紹道:“這套房子地方小,也沒有獨立的衛生間,但他家具齊全,拎著包就能住進來。”
“更重要的是房東跟我認識,開出的價格是一個月三十塊錢,我再幫你講一講,可以壓到二十五左右。”紅姐拍了拍手上的灰塵,“這個價格不算貴了,畢竟已經靠近市中心,附近有公交車站和菜市場,生活起來很方便,要是再靠近市中心一點,最便宜的都得五十呢。”
林香秀帶著林笑在屋子里左右轉悠了兩下,還沒說喜歡不喜歡,門口就有人在探頭探腦的。
“喲,這家要出租啦?”一個上了年紀的阿姨也沒打招呼就走進了房子,左右轉悠兩下,表情很不痛快。
她不陰不陽的笑了一聲,“我前兩天還跟小周說,想租下他們家的房子,沒想到這鄰里鄰居的,不租給我,反而租給外人了。”
紅姐皺起了眉毛,“阿姨,請你進來了嗎,你就自己進了?”
“我們都是一個家屬院的,我跟這家的房主小周還是同事呢,進來怎么啦?不能看看?”阿姨細細的眉毛挑起來,聲音忽然就尖銳起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聲音太大,旁邊的幾扇門立刻打開,好幾個人走出來朝這邊打量,還有人在幫著那阿姨說話,一副擰成一股繩面對外人的架勢。
林笑拉起林香秀的手,眉毛皺起來,不動聲色的往媽媽身前挪了幾下。
林香秀一看就知道孩子害怕了,還想保護她。
她拉起紅姐走人。
“姐,咱們走吧,這房子我不租。”
一直到出了家屬院,林香秀才長吐出一口氣,紅姐還很遺憾的說,“這房子條件挺好的,價格也實惠。”
“房子是不錯,就是環境不行。”林香秀搖頭道:“這里是家屬院,周圍住的都是幾十年的老鄰居,萬一我跟人鬧起了矛盾,沒有一個人會幫我。而且他們也太自來熟了,哪有直接往人屋子里沖的。”
紅姐一想也是,“我帶你去另一套房子看看。”
另一套更合林香秀的心意,這次不是在家屬院里,而是在城中村的自建樓,這附近都是租房子的打工族,大家伙兒早出晚歸都是為了掙錢,雖然抬頭不見低頭見,但誰也不搭理誰。
紅姐介紹的是一棟二層小樓。
說是小樓,其實是平房上面加蓋了一層小閣樓,出租的就是著小閣樓。
也只有兩個房間,一個廚房一個臥室,好處是樓梯建在外面,進進出出的不用被主人家看著。
大中午過來看房子,房東家里竟然一個人都沒有,林香秀左看右看。
紅姐一看她的表情就笑了,“放心吧,房東全家都出國了,這房子是他們的老宅,那平房里面鎖著的是他們家的家具,老房子有感情,舍不得胡亂租出去讓人糟蹋,我是看你們是母女倆,愛干凈,才把你帶到這里來的。”
“廁所呢?”
紅姐:“廁所就在平房下面的那個小屋子里,平時晚上起夜不方便,得用痰盂,第二天起來刷一刷就好。這附近還有專門做掏糞生意的人,你給人家多一點錢,讓他們幫你把廁所收拾一下就能用。”
林香秀把整個房子都看了一遍,這次看的更加仔細,什么水管電線之類的線路問題是最重要的,另外又檢查了一遍家里的墻皮,她聽說南方有什么回南天,很潮濕,墻皮容易脫落。
好在這屋子的質量不錯,沒有這些問題。
林香秀蹲下問林笑,“笑笑,你喜歡這套房子嗎?”她很喜歡,如果林笑也喜歡,那就決定是這里。
跑了一路,林笑的小臉紅撲撲的,在房子里到處轉了一圈,又指著房子外面的大平臺說,“媽媽,我們晚上乘涼的話,能不能睡在這里?就像在老家的時候一樣,我躺在你身邊,我們一起看星星。”
林香秀一怔。
在老家的夏夜,家家戶戶都會在門口鋪涼席乘涼,熏一些蒲草讓蚊子不能靠近,然后大人孩子們躺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看天上漫天的繁星。
別人家都是有說有笑,只有他們家不一樣,養母時不時的諷刺她一句,要么就是嫌棄這個嫌棄那個,最后要么她帶著林笑回去睡覺,要么就吵起來。
林香秀一直不喜歡乘涼,她沒想到林笑竟然把這一幕記在心里。
仔細想想,只有她和女兒兩個人的乘涼,應該很美好吧?
林香秀還有一個顧慮,“紅姐,這附近安全嗎?有沒有那種不三不四的人?”
紅姐哈哈笑,“這兩年流動人口多,村頭就有一個派出所,村里很太平,你就放心吧。”
“那咱們就定下來吧。”林香秀笑著說。
房子是房東的親戚在管,也是他來收租金,因為沒簽合同,林香秀就去派出所打了個證明,也認了認去派出所的方向。
一個月三十塊錢,房子里只有一張床和一個小衣柜,但地方比較大,林香秀已經很滿意了。
租下房子后,當天下午她就從旅社里搬出來,把母女倆的衣服都收進衣柜后,第一時間找了鎖匠過來換鎖,鑰匙全部拿在自己手里。
租下房子的這一個下午,林香秀就跟小螞蟻搬家一樣,一趟一趟的在批發市場和家之間來回移動。
這房子的位置很方便,出了村口再走二百米就是公交車站,二十分鐘一趟的公交車,她可以來回坐。
扯了兩條淡藍色帶著小花紋的薄布,去縫紉店一裁剪就變成了窗簾,回家掛在窗戶上,微風吹動,淡藍色的小花好像會起舞一樣。
床上鋪著的也是林香秀買回來的棉花被,一共買了兩條,一條鋪在床板上,另一條疊好了放在床上,等她買的純棉粗布被套曬干了就可以套上。
這屋子里有廚房,但除了一個大臺面什么都沒有,林香秀給自己置辦了鍋碗瓢盆,買了個大煤爐子,還專門去定了一百斤的煤球,買完之后她才懊惱起來。
她又沒有自行車,一百斤的煤球要靠自己搬嗎?
鄉下干慣了農活兒,分批次搬,她倒是能搬動,但是煤球總是掉煤屑子,弄得身上臟兮兮黑漆漆的,回頭收拾起來麻煩。
林香秀這么想著的時候,賣煤球的大叔笑呵呵的說道:“你把家里的地址留下來,一會送完前面的就給你送。”
“還能送貨上門啊?”林香秀震驚了。
大叔更加震驚,“我不送,你是打算自己搬回家嗎?”
“我有三輪車,攢夠了一個方向的,就一口氣送過去。”他又解釋了一句,“我家的煤球雖然比別家的貴一些,但我是保證送到家門口的,你就放心吧!”
還有這種好事!林香秀喜歡深城的理由又多了一條。
等家里的東西都置辦的差不多后,林香秀就不出門了,這大熱天的她也不愿意總把孩子往外面帶,林笑都開始熱的學小狗哈氣了。
這么一通買,再加上交了半年的房租,那一千塊錢已經花掉了一半,但林香秀心里并不慌張。
她把買來的東西該擦的擦,該洗的洗,一一的歸置好,等忙完這一切,轉頭就看見林笑拿著比人還高的掃把,有一搭沒一搭的掃著地。
這孩子是個學人精,掃地之前還學著她在地上灑水,這會兒活成了泥巴,玩的不亦樂乎。
林香秀走過去,幫她擦了擦鼻尖上的泥巴,“等太陽下了山,沒那么熱的時候,我們去菜市場買大骨頭,晚上給你做醬大骨吃。”
林笑的小狗眼蹭的一亮!
……
林香秀說到做到,太陽剛從地平線落下,她就帶著林笑去了最近的菜市場。
深城的菜市場早中晚都開門,只是晚上的菜不太新鮮了,有點打蔫,肉倒是不錯。
林香秀跑了兩家肉鋪子,買了足足五斤的大骨頭,有脊骨和筒骨兩種,脊骨比較便宜,本地人更愛可以煲湯的筒骨,但林香秀還是把兩種都買了,她喜歡兩種骨頭上不同的口感。
現在天氣熱,骨頭放不住,五斤的大骨頭一口氣全做了。
林香秀買的小鍋盛不下,索性分了兩鍋來做,小鍋放在煤爐子上坐著火,噗嗤噗嗤的往外冒香味,惹得林笑一直蹲在鍋邊流哈喇子。
“媽媽做的醬大骨最好吃。”林笑擦了擦并沒有流出來的口水,眼神期盼又渴望。
林香秀還在收拾屋子,見狀忍不住笑出聲,“你蹲在那不熱嗎?這大骨頭還要燉好久。”
“熱,但是太香了,聞一會感覺肚子都飽啦。”林笑狠狠的吸了兩口這香味,饞的抓心撓肝,用小手不停的揉搓自己兩個臉蛋,孩子饞的上躥下跳。
大骨頭還沒熟,屋子里已經滿是香味,林香秀看林笑饞成這樣也是沒辦法,撂下手里的活兒去牽她,“媽媽帶你去小街逛逛好不好?我們去看看育苗班。”
“育苗班?是玩游戲的地方嗎?”林笑的注意力一下子被拉過去。
林香秀笑著說,“對,媽媽去上班的時候,笑笑就在那里玩游戲好不好?等媽媽下了班就去接你,那里有好多好多的小朋友跟你一起玩,你在村里的時候不是最喜歡去找小朋友玩了?”
林笑聽了這話,表情忽然僵住了。
這會兒正忙著換鞋子出門,林香秀沒有注意到女兒臉上的表情變化,只是蹲下身熟練的穿上涼鞋,又問林笑,“你想穿哪一雙?”
“粉紫色那雙,最漂亮了。”林笑回過神,抿了抿嘴才說道。
林香秀看著女兒那雙套在粉紫色塑料涼鞋里的小腳丫子,表情一言難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