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香秀從小就不是個軟脾氣,因為這個吃過虧,被林母教訓過好幾次,但她永遠挺直了脖子。
是她的錯她認,不是她的錯,為什么要認?
就比如現(xiàn)在,林香秀想不通自己究竟哪里做的不對,林書平是她的丈夫,結(jié)婚的時候也曾許諾過要讓她過上好日子。
現(xiàn)在林書平有了穩(wěn)定工作,她帶著孩子來了,為什么不對?
為什么林書平一副要打發(fā)叫花子的態(tài)度?
她這么一嗆,林書平倒是想起來林香秀的脾氣,他覺得頭疼,捏了捏鼻梁,“你為什么突然過來?準備什么時候回去。”
“不回去。”林香秀說,“我們回不去,我和你媽吵架了,她不讓我們回去,所以才來找你。”
說到這里她牽起了林笑的手,別過眼說,“我和你媽的脾氣不合,處不來。”
林書平滿臉不耐煩,張嘴就是抱怨,“她從小把你養(yǎng)大,你就不能讓讓她,非要跟她吵架,現(xiàn)在被趕出來又來投奔我,你什么都不會,留在這里又找不到工作,只會給我添麻煩。”
說著,臉上又露出后悔的表情,
“秀秀,你是鄉(xiāng)下人,在深城留不下來的,還不如拿著錢回去找我媽,你跟她求求情認個錯,她會讓你們進屋的。”
“你在這里什么都不懂,只會給我丟人。”
林書平又說,“我現(xiàn)在真是后悔,當初不該跟你結(jié)婚,更不該生個孩子,現(xiàn)在弄出這么大的麻煩。”
林香秀覺得這些話很刺耳,她聽了都覺得生氣,更不想讓林笑聽見。
她不想讓林笑覺得,自己是不受父母歡迎的孩子。
一把拉過閨女,捂住她的耳朵,林香秀這才說道:“你確實該后悔,但不該把錯怪在我身上,當初你媽拿著從小養(yǎng)到大的恩情逼我嫁給你的時候,你也沒說不愿意,褲子是你自己脫的,孩子是你要生的,現(xiàn)在嫌棄我們給你丟人,這叫不要臉。”
“林書平,你總覺得自己是個大學生了不起,比我優(yōu)秀八百倍。大學難道就沒教你,自己做的事情要負起責任?”她語氣帶著淡淡的嘲諷。
林書平剛準備說話,聽見這些,瞬間被噎的無話可說,他張了張嘴,沒有話反駁。
林香秀抬眼看林書平,垂在身側(cè)的拳頭不自覺的捏緊了,她說話也帶上了幾分試探,“你現(xiàn)在住在哪?做什么工作的?”
“我身上錢不多,招待所住不下去了,什么時候帶我們?nèi)ツ闼奚帷!?/p>
幾個問題砸下來,林書平已經(jīng)徹底明白了,秀秀不想回家,她這次是鐵了心帶著孩子來投奔他。
而且看這個架勢,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想搬進家里了。
林書平感覺頭都快炸了,他想找個借口糊弄過去,但又很清楚,林香秀不是這么容易糊弄的人。
他想來想去,感覺瞞不過去了,必須要坦白。
猶豫了一會,林書平終于走進廚房,找了個小板凳坐下,垂著頭說,“實話告訴你吧,我已經(jīng)在這結(jié)婚了,媳婦是中專畢業(yè),我們倆很有共同語言,我媳婦都懷孕了,你們不能住進來,我媳婦要是出了什么問題,誰都承擔不起。”
林笑好奇的看著走進來的叔叔,天真大眼睛瞪的圓溜溜,她不認識這個人,也不知道這是自己的爸爸。
而林香秀卻是微微瞇起了眼睛,她想了想,拍拍女兒的屁股,“笑笑,你先出去,媽媽有話跟他說,不適合小孩子聽。”
“不要亂跑,你去找紅阿姨看電視。”林香秀緊接著囑咐一句。
林笑嘟起了小嘴巴,“我還沒吃完呢。”
“端著去吃。”林香秀把搪瓷缸子端給女兒。
等林笑噠噠噠的走了,林香秀也拉了個板凳坐下,跟林書平對視,“你結(jié)婚了,那我和笑笑怎么辦?”
林書平狼狽的移開目光,嘴巴張了張,突然漲紅臉狡辯起來,“我和你那根本不算結(jié)婚,沒有領(lǐng)證沒有辦酒,算啥婚姻啊?現(xiàn)在國家推崇自由戀愛,我們倆那個叫包辦婚姻,根本不算數(shù),你出去打聽問問,現(xiàn)在誰還管童養(yǎng)媳這一套。”
“哦,在鄉(xiāng)下跟我結(jié)婚的時候你不說這是包辦婚姻,生孩子的時候你也不說,現(xiàn)在孩子大了我們來找你,你說著這不算數(shù),是包辦婚姻,什么話都讓你說了,大學生的臉皮就是厚啊。”林香秀扯起了嘴角,覺得眼前的這一幕自己好像在夢里見過。
難道那個可怕的夢,是真的?
“反正我們回不去了,我不管你有沒有媳婦,得給我們在這里落腳,給我找個工作。”林香秀又試探了一句。
這次林書平?jīng)]有說話,臉色鐵青的低下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想了一會,他忽然精神一振,朝著林香秀的方向看過來,那樣子好像在打量著什么。
打量了幾眼后,林書平忽然說道:“你要找工作,無非就是想賺錢,我這兒可以給你個工作。”
“什么工作?”林香秀并不驚喜。
林書平是個當老師的,嘴巴很能說,他先鋪墊,擺出誠懇的態(tài)度,“秀秀你聽我說,你是鄉(xiāng)下人,說話帶口音,也沒有學歷,在深城是找不到什么正經(jīng)工作的,好單位不會要你,只能找私人干活。我想著……你實在想留下來的話,就來我們家里當保姆。”
林香秀:“哦,我去你家,那你現(xiàn)在的媳婦呢,她愿意當小的嗎?”
林書平的臉色再一次鐵青,深吸兩口氣才繼續(xù)說,“你不能說是我媳婦,就說是遠房親戚,正好我媳婦現(xiàn)在懷孕了,她父母沒空照顧,外面找的保姆也不合適,我想著你做飯不錯,辦事也利索才想把你留下來。”
“你不就是想賺錢養(yǎng)孩子。我給你開工資,一個月七十塊錢。”
這年頭隨便找個工作,一個月都能拿九十塊錢,林書平也知道自己開的低,但他要給自己解釋,“這工資不算高,但是比老家好多了。再說我給你包吃包住,給你租房子,七十塊錢已經(jīng)不少了。”
見林香秀沉著臉不說話,林書平又咬咬牙說,“你要是同意的話,我可以給笑笑安排在城里上學,以后你想辦法貸款買個房子,給笑笑落戶,她就是城里人了,比在鄉(xiāng)下當野丫頭好多了。”
“你就不想改變笑笑的命運嗎?”
林香秀聽到這里,瞳孔忽然縮緊了。男人說的這些話,跟她在夢里聽見的分毫不差!就連他說話的態(tài)度和語氣都一模一樣。
她茫然的看向林書平,看見了對方臉上的傲慢和輕蔑,好像已經(jīng)猜到她一定會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也沒辦法,這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但是此刻,意識到那個夢是真實的以后,林香秀不這么想了。
她沒說話,開始在腦子里思考起來,自己要怎么做才能留在深城,帶著笑笑生活下去。
不留在深城也行,只要他們母女倆能有個落腳的地方,她能找個工作,好好把笑笑撫養(yǎng)長大。
林香秀這么想著的時候,林書平一句話把她給徹底激怒了。
林書平靠在椅背上,忽然扯了扯嘴角,語氣涼薄的說,“秀秀,你要是不答應(yīng)的話,就自己想辦法吧,我是不會再管了。畢竟咱倆沒有辦酒,也沒有結(jié)婚證,你怎么證明笑笑是我的孩子?說不定是別人的呢?”
話還沒說完,林香秀已經(jīng)氣得發(fā)抖了,正好手上端著那搪瓷缸子,她抬手,把一碗熱騰騰的熗鍋面扣在了林書平頭上。
“你丫就是個混蛋!”她咬牙切齒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