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老大媽開始罵臟話的時候,林香秀就趕緊捂住了閨女的耳朵,雖然她倆都聽不懂這些臟話的意思,但是從老大媽的表情里也能看出來,那話不是什么好話,她不想讓林笑聽見。
一旁的路小霞臉色不怎么好看,好幾次想上去阻止大媽,但大媽都把她給推開了。
自從破抹布扔出來,大媽的怒氣更是蹭蹭的往上冒,罵的更加高昂,那嘴巴就跟機關槍一樣。
她朝著門里面罵罵咧咧,滿臉的氣急敗壞,“美國回來的了不起啊!別人怕你我才不怕你!放幾十年前你就是個資本家,欺負我們勞動人民。就沒見過你這么挑剔難搞的人,難伺候!吃個飯,怎么做都不滿意,不是嫌腥就是嫌生,我們幾十年都是這么吃的,怎么到你就不行啦!”
“洗洗涮涮也嫌棄我做的不干凈,不就是幾個油點,洗不干凈能怎么樣?不還是一樣的穿?憑什么因為這點事情就不讓我干了!”
“天天除了嫌棄飯菜就是嫌棄衛生,你以為你那個破面包就有多好吃?”
大媽氣得滿臉通紅,還時不時的想沖進去,一副要理論到底的樣子。
路小霞拉下臉上去阻止,“行了,當初找你的時候就說過做事要認真,你這么糊弄敷衍,還怪人把你辭退?”
“我哪里敷衍啦!?”大媽完全不能服氣,跟路小霞都吵起來了,“幾十年都是這么過來的,到了他這里就是敷衍?!怎么做都不滿意,我看他就是故意挑刺為難我。等著,我回頭就去家屬院告訴大家伙,看看以為誰還敢來給他做保姆!”
話還沒說完,又是幾樣東西從里面扔出來,叮叮咣咣的,什么都有,茶壺、衣服、甚至還有幾個搪瓷盆和牙刷,有個盆子咕嚕咕嚕的滾到林香秀腳下,那盆子上沾滿了陳年老油垢,不用聞就知道肯定一股臭味。
她皺了皺眉,把盆子踢開。
老大媽已經開始捋袖子了,“等著,我現在就去告訴大家伙兒!”
她正準備走,路小霞頭疼的去阻攔,忽然房子里冷冷的扔出一句話。
“你可以去說,我不在乎,但我保留追究你偷竊的權利。”
“偷竊?我沒偷東西!”老大媽表情一僵,嘟嘟囔囔的說。
“盆、茶壺……誰給你的權利把我的東西拿出去賣,又給我換成這些舊東西?”屋子里的人聲音依舊很冷,而且語氣里有抑制不住的憤怒。
大媽的氣勢更弱了,“那也不叫偷吧,我就是看你都不用,既然不用為什么不能賣。再說我不是還給你換了東西,又沒少,只是舊了一些,哪里就不能用了。小霞你說說,這能扯上偷嗎?我又不是干小偷的。”
她不滿的嘟囔,“咱們倆說起來還是遠親呢,你不能就這樣看著你弟弟污蔑我,小偷說出去多難聽啊,我只是給他換了一下,算不上偷。”
屋子里傳出一聲冷笑,隨即響起腳步聲,應該是不想再糾纏,直接回房間了。
“等警察找上門的時候,你就知道是不是偷了。”
路小霞嘴巴張大,恨不得能塞個雞蛋進去,“二大媽,你真的把東西偷出去賣了?”
“怎么連你也說這么難聽的話,我只是趁他不注意換了一下,這也叫偷?”大媽明顯氣短了很多,趕緊把叉腰的手放下,想跟路小霞套套近乎,讓她替自己說說好話。
路小霞直接把她趕走了,“我作不了他的主!而且你干了這種事情,人家不想追究也就罷了,想追究,你跑不了,自己回去算算偷了多少東西,賣了多少錢,然后去派出所自首吧!我真是服了你了,在公安家里偷東西,你怎么想的?”
這個大媽臉色都白了,嚇得屁滾尿流趕緊跑了。
人一走,樓道就安靜下來,路小霞很尷尬,“小林,我們進去吧。”
林香秀深吸一口氣,帶著林笑進了屋子,進去之后她算是開了眼界。
城里的屋子比他們鄉下好一百倍,這屋子窗明幾凈,有冰箱有電視,還有個扇形的大陽臺,陽光照在藍色的玻璃窗上,好像給屋子里鍍上一層淺藍色的光暈。
從剛才的一場吵架里,林香秀已經知道這屋子的主人很在乎分寸,她進來以后只是簡單的掃視一眼,就不再到處看了,還拉著林笑的手,朝她眨眨眼睛,示意女兒乖一點。
路小霞讓林香秀母女倆先坐在沙發上等著,進屋把表弟叫出來,又告訴他新找了個保姆過來面試的消息。
男人出來的時候,深深的皺著眉,清俊的臉上染上薄怒,在看見林香秀手邊還有個小不點的時候,那眉毛直接皺成疙瘩。
林香秀看出來了,解釋道:“你好,這是我女兒,家里沒人帶所以我帶過來了。不過正式上班的時候我會送去托兒所的。”
男人的表情這才好看了很多,不過依然皺著眉,好像在極力忍受著什么。
“我先來給你們介紹一下吧。”兩個人都不說話,路小霞只好開口了,“小林,這就是我表弟路行知,你叫他路先生或者小路都可以。這是小林,我給你新找來的保姆,你說話客氣點。”她用眼神示意弟弟。
這么介紹著的時候,兩個人也在互相打量對方。
林香秀對這個路先生的第一印象就是又高又瘦,皮膚蒼白,看著沒什么血色,她看著這個人,不由得想起自己在鄉下時候陪女兒放過的風箏,感覺一陣大風吹來,人就要刮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家人的祖傳基因,大概都不喜歡好好吃飯,姐弟倆全都是長著高個子,身材瘦削。
這位路先生出來的時候,手上拿著一塊方形的面包,應該是隔夜的,也沒熱過,咬一口撲簌簌的掉渣,他就拿了個盤子在下面接著,吃的面無表情。
咬兩口面包,又拿起桌上一杯棕色帶著冰塊的中藥喝了一口,把干澀的面包順下去。
這一番操作看下來,林香秀已經佩服的五體投地。
拿中藥下面包的人,她頭一回見,這是個狠人。
就在林香秀打量著路行知的時候,路行知也同樣在觀察對面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