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孕?
眾人都是一愣,目光齊刷刷地再次聚焦到籠中黑熊身上。
這竟然是一頭懷孕的母熊!
昨晚在宮宴上,光線雖亮,但人多混亂,加之黑熊一直處于狂躁狀態(tài),竟沒人注意到這個細節(jié)。
此刻在相對安靜的后院,仔細看去,那黑熊的腹部確實比尋常熊類更為膨大圓潤,被它若有似無地護著。
怪不得殷璋能將它捕獲……
原來是趁這熊懷孕,行動和反應可能不如平時敏捷,才暗中下了黑手。
眾人目光又不約而同地落到母熊的右腿上,只見那里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像是被什么利器所傷。
雖然血已止住,但皮肉翻卷,周圍的血跡都凝固在毛發(fā)上,結成了一縷一縷的暗紅色硬塊,看起來頗為凄慘。
秦宴亭到底年紀小,心腸軟,看著那懷孕又受傷的母熊,于心不忍。
“姐姐,這熊看著……怪可憐的。”
人是很復雜的生物,有時殘忍,有時卻又會天然地對孕育著新生命的母體產生憐憫之心。
大景律例中,甚至有女子犯罪,若身懷有孕,可格外開恩,準其生下孩子后再行處置的條例。
這頭母熊雖不會說話,但它腹中孕育著小生命。
此刻又傷痕累累,確實讓人心生惻隱。
寧姮用手將低吼不斷的小貍往旁邊推了推,自己則緩步走上前,靠近鐵籠。
或許是寧姮氣質平和,讓籠中的黑熊感受到了同為母性的氣息。
它沒有像昨晚那樣立刻狂躁起來,只是巨大的身軀微微后退了半步,那雙原本充滿仇視的眼睛里,透出了一絲恐懼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祈求?
“阿姐,退后點,當心突然發(fā)狂。”殷簡出言提醒。
“無妨。”寧姮依舊與籠中的母熊對視。
正在這時,被陸云玨抱在懷里的寧纓突然不安分地扭動起來,伸著小手,朝著鐵籠的方向“啊啊”地叫了起來。
眾人皆是一愣。
“宓兒,怎么了?”陸云玨不明所以。
只見小寧纓根本不看他,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頭黑熊,小手還在努力地往前伸。
就在眾人滿頭霧水之際,赫連??看著女兒那急切的小模樣,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了什么。
“宓兒……是想看熊?”
這孩子,膽子竟這般大?尋常嬰孩見到這等猛獸,怕是早就嚇哭了,她反倒興致勃勃。
寧姮也是微訝,隨即莞爾。
不愧是她生的,壯似小牛犢,恐怕以后的調皮勁兒比她小時候完全不輸。
她從陸云玨懷里將女兒接了過來,然后抱著寧纓,再次走向鐵籠。
令人驚奇的一幕發(fā)生了——
那原本靠在籠子最里面、充滿戒備的母熊,看到寧姮抱著小家伙走近,非但沒有暴起,反而一步步緩緩接近了籠邊。
赫連??一直警惕萬分,全身緊繃,半側著身子護在寧姮和女兒身前。
他相信萬物有靈,但畜生終究是畜生。
野性難馴,熊類中亦不乏奸險狡詐,善于偽裝的個體。
然而,那黑熊看著寧姮,又看了看她懷中那個對著自己“啊啊”叫喚、毫無懼色的小不點,巨大的熊頭在欄桿縫隙處輕輕蹭了蹭。
接著,它前肢彎曲,龐大的身軀竟然緩緩地,如同人類般雙膝跪倒在了籠子邊。
兩顆渾濁的淚珠,從那小小的熊眼里滾落下來。
這熊……哭了?
眾人都有些怔忡,被這超出預料的景象所震撼。
秦宴亭嘴巴漸漸張成了“O”形。
寧纓更是大膽,直接伸手就揪住了母熊的兩縷毛發(fā),而后咧著小嘴咯咯笑了起來。
當然,很快就被殷簡給掰開了。
用帕子把小手給擦了又擦,又戳了戳小家伙不安分的腦門瓜,才算完事。
寧姮靜靜地看著母熊,“我知道你被殷璋所傷,又囚禁于此,受盡苦楚,心中憤恨。”
“我可以治好你的傷,保你平安生下幼崽。作為交換,到時候你需要配合我,在眾人面前‘被馴服’……事后,我會放你和幼崽回歸山林。”
“但,你若是突然發(fā)狂,我會殺了你。”
那黑熊仰著頭,淚眼朦朧地看著寧姮,喉嚨里發(fā)出幾聲近乎嗚咽的聲響,緩緩低下了頭。
它似乎是……聽懂了,并且同意了。
旁邊嚴陣以待的小貍歪了歪大腦袋,“……嗷?”
所以,這是又沒虎爺什么事兒了?白挨一頓掏,玩兒呢?
……
為了謹慎求見,還是沒把黑熊放出來,
給它喂了食物和清水,然后寧姮便隔著鐵欄,給它右腿那道猙獰傷口上藥、包扎。
整個過程,那黑熊都十分配合,只是偶爾因藥粉刺激而發(fā)出低低的嗚咽,絲毫沒有攻擊的意圖。
秦宴亭簡直快被寧姮的個人魅力所折服。
雖然他已經被明確拒絕了,但心中旖旎心思非但沒減,反而更加濃烈,更舍不得離開了。
姐姐怎么這么厲害?
長得好,性子佳,什么都會,連熊都能馴服。
只是她為什么不能多看他一眼呢?他其實愿意做小的……
王爺哥哥雖好,終究是個虛人。
男子都可以三妻四妾,姐姐但凡把格局放開點,也是完全可以左擁右抱、三夫四侍的嘛。
這樣的話,他再怎么也能變成其中之一了……
然而天色漸黑,厚著臉皮在王府用了晚飯,也實在不能再留下了。
秦宴亭有些失落,卻也只能再次依依不舍地離開。
殷簡隨后也離開了。
他來王府跟回自己家差不多,什么時候都可以,自然不用像“某些人”一樣,死皮賴臉地找借口不走。
于是王府主院內,便只剩下了赫連??、寧姮,以及抱著熟睡孩子的陸云玨。
尷尬,如死一般寂靜的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