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寧驕教給她的現代醫學,寧姮盡量用通俗的語言解釋。
“就是仿造人腿的形態,用木頭、金屬或者其他材料,制作出一條假腿,然后與你的腿固定在一起?!?/p>
秦宴亭在一旁聽得瞪大了眼睛,感覺無比神奇。
“姐姐,這假腿安上去……也能用嗎?”
“當然不會有真實的觸感和知覺?!睂帄瑢嵤虑笫?,“但制作精良的假肢,可以很好地支撐身體重量,替代真腿行走……大哥可以試試,起碼能脫離拐杖或輪椅,看上去不至于明顯跛足?!?/p>
不必跛足……
簡簡單單幾個字,卻好似驚雷劈在秦泊州的心上。
無人能明白這對他的意義。
他本是少年將軍,前程似錦,曾立志要為朝廷開疆拓土,誰能料到,一朝風云突變,沒了半截腿。
從馬背上的驕子淪為需要人攙扶的殘廢。
旁人提起他,無不惋惜,搖頭嘆氣。
剛受傷那段時間,秦泊州把自己關在漆黑的房間里,頹廢度日。
他厭惡所有人投來的目光,無論是同情、憐憫還是惋惜,都讓他覺得刺眼難堪。
花了好幾年才慢慢振作起來,可內心依舊是自卑的,平日里連殘肢都不愿讓妻子看,也早就不抱能“正?!毙凶叩南M?/p>
疼痛難忍的時候,秦泊州恨不得將那半截折磨他的殘肢也一并砍去。
“真的……真的能嗎?”此刻的秦泊州不敢相信,卻又忍不住期望。
嗓音甚至微微顫抖,哽咽著。
“我不算精通,但我阿娘可以,她見識廣博,于這些奇巧之物頗有研究。”
寧姮繼續道,“只不過剛開始佩戴假肢,可能會不適應,甚至是磨破皮,這個磨合的過程比較難熬……”
“沒關系?!鼻夭粗輲缀跏呛敛华q豫的。
“再難熬,也總比現在這樣……有勞王妃,我愿意一試!”
“好。”寧姮站起身,“那我回去問問阿娘,盡快將圖紙畫出來。大哥等我消息便是?!?/p>
至于制作,寧姮心里已經有了盤算——可以找宮里的造辦處幫忙。
那里面聚集了全國頂尖的能工巧匠,冶煉、木工、機關術無一不精,肯定能按照圖紙制作出最合適的。
寧姮不由得感慨:家里有個皇帝就是好啊。
資源人脈都是一等一的,辦起事來方便太多了。
又為秦泊州施針片刻,并留下了調理的藥方后,寧姮才起身告辭。
鎮國公夫婦自是千恩萬謝,一路將她送到前院。
衛舒更是紅了眼眶,“……多謝王妃,如此大恩,我們夫妻倆無以為報?!?/p>
說著,她便拉著兒子要向寧姮行大禮。
“大嫂這是做什么?快請起?!睂帄B忙伸手虛扶住她,“我與阿楚交好,更把宴亭當自己親弟弟看待。自家人如此,豈不是折煞我了?”
秦宴亭兀自嘀咕:哼,他才不要做什么親弟弟呢!
親弟弟根本比不上情弟弟。
七歲的秦宥安仰著小臉,一本正經地拱手作揖,模樣十分鄭重。
“多謝王妃姐姐救治父親。等宥安長大,定當努力上進,報答姐姐今日恩情?!?/p>
人小小的,說話卻條理清晰,帶著一股少年老成的沉穩勁兒。
寧姮不由得莞爾,伸手輕輕摸了摸他的腦袋。
這回,是秦宴亭將寧姮送到府門口,亦步亦趨,依依不舍,“姐姐,真的不留下用膳了再走嗎?府里廚子新學了幾道江南菜式,味道很不錯的……”
“不了,懷瑾還在家等我呢,他身子剛好轉,我不太放心?!?/p>
“……那好吧?!鼻匮缤ゃ貞艘宦?,知道留不住她。
望著寧姮漸遠去的背影,少年俊朗的臉上,不由得流露出幾分哀怨,活像個被冷落了的小郎君。
姐姐,我會一直等你的。
等你看到我的真心,等你……回頭看我一眼。
……
回去,寧姮便找寧驕,兩人商量著忙活起來。
臨近年關,朝中上下都分外忙碌,各種總結、祭祀、典禮接踵而至。
景行帝更是忙得腳不沾地,連去王府偷/情的次數都少了些。
就連薛鴻遠這種空有爵位,在朝中實則沒太多緊要實職的閑散勛貴,也被各種人情往來和宗族事務纏身。
這日下朝回府,已近巳時。
“老爺,您回來了。”門房恭敬地迎上前。
“嗯?!毖欉h揉了揉有些發脹的額角,下了馬車,正要邁步進府。
旁邊卻突然竄出一個人影,喊道:“老爺!”
薛鴻遠定睛一看,是個衣衫襤褸、臉上臟兮兮的小乞丐。
他心下頓時生出幾分嫌棄,以為是來討錢討吃的,不耐煩地使了個眼色。
跟在身后的下人會意,連忙掏出幾塊碎銀子扔過去,呵斥道,“拿去拿去!快滾開,別擋著侯爺的路!”
那幾塊碎銀子對小乞丐而言簡直意外之喜,他飛快地撿起來藏進懷里,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卻沒有立刻離開,反而舉起手中一封皺巴巴的信。
“侯爺,有您的信。”
看著那明顯帶著污漬和手指印的信封,薛鴻遠眉頭緊鎖,嫌惡之情更甚。
“誰讓你送來的?”
小乞丐茫然地搖頭,“不知道……那人說這信很重要,一定要交給侯爺您?!?/p>
下人只得上前,用兩根手指捏著信封一角接了過來。
薛鴻遠本不想看這等來路不明又污穢不堪的東西,正要揮手讓下人處理掉,卻不知為何,心中一動,改變了主意。
他忍著不適,從下人手里拿過了那封信。
然而,當薛鴻遠拆開信封,看到里面那張薄紙上寫的內容時,瞳孔驟然收縮,連握著信紙的手都抑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
什么?!
這……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