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來衣裳鋪子不買衣裳,難道擺桌子用膳?
寧姮懶得搭理,只冷淡地應了聲,“嗯。”
“正巧呢,我和母親也是來挑選大婚時的添妝呢。”
薛婉仿佛沒察覺到她的冷淡,笑得更甜了,“姐姐你看好什么,待會兒一起付賬便是了。”
話里話外,都把自己放在主人家,甚至是施舍者的位置上。
寧姮淡淡道,“用不著。”
給孩子買幾件衣裳,也不見得就窮死了。
薛婉掩唇輕笑,聲音不大不小,“姐姐,你就不要逞強了,這云裳閣乃是百年老字號,專程接待達官貴人,一匹布價值不菲……你剛回京不久,如何付得起?”
圍觀的多是京城里的富貴夫人小姐,目光在寧姮和薛婉身上來回掃視。
這親生女兒穿得如此素凈,養女卻這般花枝招展……平陽侯府也當真是做得出來。
寧姮發誓,哪怕薛婉是占了她身份十八年的既得利益者。
但她其實并沒有多么埋怨或者針對她,只當她是個不相干的陌生人。
然而她實在接受不了,這好好的一個大活人,怎么就聽不懂人話?非要一次次湊過來找不自在?
好想給她腦子扎幾針啊……
“阿娘,換一家。”寧姮挽住寧驕的胳膊,轉身欲走。
寧驕卻拍了拍她的手,站著沒動,表情笑瞇瞇地,“姮兒,何必舍近求遠?這云裳閣瞧著料子不錯,再說了,你親生母親都在這兒,哪里會讓你自己付賬。”
眼見寧姮挽著另一個婦人的手臂,親昵地喚著“阿娘”,柳氏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十分不是滋味。
想當初,她也是十月懷胎,分娩時險些難產才生下這個女兒……
如今,親生女兒對自己不冷不熱,視如陌路,反倒是一個鄉下婦人得了她全部的依賴和親近。
這讓她情何以堪?
當真是連婉兒半分的貼心都比不上……
薛婉更是抓住寧姮話里的字眼,一副為柳氏抱不平的委屈模樣,“姐姐,你是平陽侯府千金,怎么能喚別人阿娘?這般作為把母親置于何地?”
寧驕快被這濃烈的茶味兒熏吐了。
這場面,簡直太熟悉了!
她穿越過來前,這類真假千金互相打臉的小說沒看十本,也看了八本,套路她都門兒清。
“這位姑娘,如果我沒記錯,你好像也就是個心術不正的接生婆子的女兒吧?”
寧驕笑吟吟地開口,語氣卻帶著刺,“你都好意思賴在侯府十八年,鳩占鵲巢,享受著本該屬于姮兒的富貴生活,如今是哪兒來的臉來指責她喚我一聲娘?”
寧驕嗤笑一聲,“難道你不曾口口聲聲叫爹喊娘,到底是誰更不要臉啊,嗯?”
薛婉小臉瞬間煞白,嘴唇哆嗦著,“我……我不是……”
柳氏的表情微沉,她護住薛婉,“這位夫人,請你慎言,婉兒如今是我侯府堂堂正正的養女,我視她如親生!”
“那巧了不是?”寧驕雙手一攤,笑容更燦爛了。
“姮兒也是我含辛茹苦養大,整整十八年,沒讓她餓著一頓凍著一宿!她喚我一聲娘,有何不可?”
不等柳氏反駁,她繼續道,“還有,你們薛家也真是好笑。我原以為你們是真心掛念女兒流落在外,受了苦楚,原來是迫不及待接我姮兒回去替你那上不得臺面的養女沖喜的!”
“怎么?舍不得你那寶貝養女嫁到睿親王府,如今倒擺起親生母親的譜了,臉呢?”
寧姮和阿嬋站在寧驕身后,默默看著寧驕輸出。
她們倆一個懶得吵,一個傾向于直接動手,兩個加起來都沒有半個寧驕的戰斗力。
這一通連消帶打,夾槍帶棒,直接把柳氏和薛婉那層遮羞布扯得干干凈凈。
柳氏的面皮青了又白,白了又青,被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圍觀眾人嘖嘖,“說起來也是,這親生女兒回府這么久,竟連個認親宴都未辦,名字也不曾改……”
“可不是,出門處處帶著養女,親女兒倒像外人,難怪人家心寒。”
“要不是大師說假千金不堪做王妃,這薛家恐怕不會這么快把女兒接回來吧……”
柳氏只覺胸口哽著一股氣,上不來下不去。
是他們不想給她改名嗎,分明是她自己不愿意,跟他們侯府有什么干系!
……
柳氏心口窒悶,憋屈得不行。
而提著大包小包回府的寧驕倒是感覺心情舒暢多了。
果然老話說得對,快樂不會消失,只會轉移——尤其是看到討厭的人不爽,自己就格外爽了。
另一邊,阿嬋記著寧姮的吩咐,效率極高。
第二天上午,便將打探來的消息呈了上來。密報顯示,那崔相崔詡,當年還真的同寧驕有些牽扯。
看完始末,寧姮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阿嬋更是干脆,眼神兇戾,“阿姐,要做了他嗎?”
寧姮:“……”
阿嬋的想法很簡單,能動刀子的事,就不必動腦子。
渣男就不該活在這世上。
寧姮輕輕笑了,但那笑意卻未達眼底,反而透著一股子冰冷狠絕的玩味。
她抬手,將那卷寫滿齷齪的紙伸到燭火之上,橘紅色的火舌繚繞而上,迅速吞噬了墨跡,化為蜷曲的灰燼,簌簌落下。
跳動的火光映在她幽深的瞳孔里,明明滅滅。
“阿嬋,怎么動不動就做啊做的,簡直太不文明了……”
她聲音和緩,阿嬋卻能聽出來,阿姐生氣了。
能讓她生氣的人不多,但有一個算一個,通通都沒有好下場。
“讓一個自視甚高的渣男生不如死,眼睜睜看著自己最在意的東西一點點崩塌,豈不比直接殺了他……更有趣味?”
當朝宰相,天子近臣,很有難度嘛。
不過,寧姮就喜歡這種有挑戰性的事情。
她捻了捻指尖的灰燼,輕聲道,“來日方長,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