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旭盼這一天盼了許久。
之前聽說薛婉落水生病,他著急壞了,跑去平陽侯府探望。
岳母卻說怕過了病氣給他,硬是沒讓他見著面。
足足一個月沒見到心上人,他揣著滿懷的思念和情意,卻萬萬沒想到,洞房花燭夜,首先見到的是媳婦兒的眼淚。
哄也哄不好,問也不說話,赫連旭又急又心疼,猛地抬頭看向一屋子的下人,憨厚的臉上第一次出現怒容。
“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們沒伺候好世子妃,惹她傷心了?”
赫連旭向來好脾氣,對院里的下人更是寬厚,像如今這樣動怒,幾乎從未有過。
嬤嬤心里一咯噔,連忙跪下,“世子息怒,老奴不敢!”
她也沒料到這位世子妃臉皮子如此薄,還沒說兩句就淚盈盈的,竟直接告到了世子面前。
赫連旭不理她,直接道,“春萱,你是婉兒妹妹的丫鬟,你來說,誰給世子妃氣受了?!”
春萱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嬤嬤,欲言又止。
薛婉卻拭了拭眼角的淚,適時地輕輕拉住赫連旭衣袖,“不干嬤嬤的事……世子,是我自己剛離家,一時傷感……”
赫連旭知道自己是個蠢笨的,他比不得皇上堂兄的英明神武,也沒有父王那般睿智精明,但他也不是真的什么都瞧不出來。
明明拜堂都還好好的,怎么現在哭得這般傷心。
定是府里下人瞧不起婉兒妹妹是個養女,暗中給了她氣受。
這怎么行?
以后他是婉兒妹妹的夫君,自然是要為她撐腰的!
“嬤嬤,你走吧,我院子不需要你伺候。”
那嬤嬤頓時慌了,她是府里的老人,是被王妃專程指過來提點新婦,掌管院內事務的。
世子妃初入府,許多規矩不懂,免不了要向他們討教。
在主子跟前得臉,賞錢自然也少不了。
再者,她是王府世仆,底下還有兩個孫女,本來指著日后或許能入世子房里,當個通房什么的,要是惹了世子厭棄,被攆回去……
且不說王妃定要重罰她,她日后在府里還有什么臉面?
嬤嬤急忙轉向薛婉,連連磕頭,“世子妃恕罪,是老奴多嘴,老奴該死!”
“求世子妃開恩,饒了老奴這一回吧!”
看著剛才還趾高氣揚的嬤嬤此刻跪地求饒,薛婉心口那團堵著的惡氣總算暢快了不少。
一個下賤的婆子,也敢給她臉色看?
但她面上卻露出不忍之色,柔聲道,“世子,嬤嬤也是好心提點,并非有意……”
赫連旭態度卻十分堅決,“婉兒妹妹性子好,但也不是容你們欺負的!”
“本世子說了算,你們都聽見了?都下去!”
他揮退所有下人,看著眼前梨花帶雨,更顯嬌媚的妻子,想到等會兒的洞房花燭,臉又紅了起來。
帶著酒意和羞澀,憨憨地補充道,“快、快走……都不許在院子里偷看!”
下人悉數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他們兩人。
紅燭噼啪作響,氣氛瞬間變得曖昧而安靜。
……
其實成婚前幾日,赫連旭自己一個人倒也偷偷研究過春宮圖,理論知識儲備了一肚子。
但他實在怕唐突了心上人,此刻有些手足無措,緊張得手心冒汗。
赫連旭笨拙地蹭到旁邊的小桌子旁,捧來一盤精致的點心,結結巴巴地道,“婉兒妹妹,餓不餓?先吃些糕點吧……我,我喂你……”說著捏起一塊桂花糕,小心翼翼地遞到薛婉唇邊。
薛婉垂眸,做出十分羞澀的樣子,就著他的手輕輕咬了一小口。
“嗯……多謝世子。”
其實平心而論,赫連旭終究是端王的兒子,樣貌并不算差,除去那份憨笨之氣外,對她的心意也是一等一的。
但薛婉就是喜歡不起來,甚至心底藏著鄙夷。
她從來心氣就高,自詡才貌雙全,什么東西都想要最好的。
就算不能入宮當皇妃,至少也該嫁給一個才華橫溢的王侯世家子弟。
誰曾想,到頭來卻只能頂著“養女”的身份,嫁給她素來被她嫌棄,蠢笨如豬的赫連旭。
薛婉如何能甘心?
但既然嫁都嫁過來了,木已成舟,她就是忍著惡心,也要把這世子妃的位置坐穩了。
起碼,要先懷個孩子,有了依仗再說。
想到這里,薛婉也強壓下心中的情緒,主動伸出手,柔聲道,“夫君,夜已深了,婉兒替你寬衣吧。”
赫連旭喉頭發緊,渾身肌肉都繃緊了,連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
就在薛婉冰涼的手指碰到他外袍系帶時,赫連旭像是被燙到一樣陡然彈跳起來,臉漲得通紅,“等等!婉兒妹妹你等我一下!”
“我去沐浴一下!很快的,你等我!”自己一身酒氣味,怎么能玷污了冰清玉潔的婉兒妹妹。
薛婉坐在床榻邊,露出很柔婉的笑,“好。”
赫連旭火速沖了個冷水澡,把身上的酒氣搓洗干凈,換了身嶄新的寢衣,才紅著臉蹭回床邊。
明明是個魁梧的傻大個,此刻卻捏著衣角,扭扭捏捏的模樣,讓人感覺違和又好笑。
“夫君……”薛婉適時地露出依賴的神情,聲音細若蚊蚋。
赫連旭心頭軟得一塌糊涂,像飄著一朵綿軟的云朵(省略)。
……
次日,赫連旭很早就醒了,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怎么睡。
與之對應的,薛婉的狀態就不是很好,小臉煞白,眼下還有明顯的青黑。
薛婉卻叫苦不迭。
狗熊就是狗熊,憨笨又聽不懂人話——她討厭狗,更討厭熊!
看著薛婉艱難起身的樣子,赫連旭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小心翼翼地想上前扶她下床。
薛婉本能地想避開他的觸碰,卻在下一秒想起自己的處境,硬生生忍住了。
順勢靠在他臂彎里,似怨似嗔地飛了他一眼,“你說呢?”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赫連旭連忙認錯,心疼得不行,“下次,下次我定然小心些!我幫你擦些藥吧……”
薛婉怎么可能讓他來上藥,昨天忍著惡心被他碰就算了,現在光天化日之下……
她推開他的手,強撐著站起來,“春萱來就行……夫君,該去給婆母敬茶請安,再耽擱便不好了。”
王府規矩嚴,她初入府,絕對不能行差踏錯,給人留下話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