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間,帝王已經沉穩邁步進了殿內。
“陛下駕到——”
所有人齊齊起身,恭敬地跪拜行禮,“參見陛下!”
赫連??先向太后請安,才揮手讓眾人平身。
太后神色和藹,“皇帝來得正好,哀家正和你兩個表妹說話呢……有幾年沒見,這兩個丫頭樣子變了些,不知你還認不認得出來?”
赫連??心里掛著旁的,心不在焉地應了聲,“嗯。”
他這反應讓太后心頭一喜。
以前讓他納妃,看個貴女的畫像,跟要了命似的。
總推說那些女子長得都一個樣,他臉盲,認不出來,也記不住。
之前她倒是屬意過崔相家的女兒,家世不錯,樣貌也佳,想著納進宮里,也好伺候皇帝的起居。
奈何她催了好幾次,他看都不稀罕看,如今對著好幾年未見的表妹,竟還能應一聲。
那看來就是有戲。
蘇清心頭也很歡喜,她早就仰慕英武不凡的皇帝表哥,聽說姑母有意讓她和姐姐入宮伴駕,更是高興壞了。
雖然外面都傳表哥有隱疾,無法誕育后嗣,但那又有什么關系?
表哥龍章鳳姿,俊美得宛如天神降臨,哪怕只是陪伴在他身邊,她也心甘情愿。
太后眼神轉了轉,趁熱打鐵道,“你們年輕人陪著咱們說話也沉悶……臨淵,你整日忙于政務,身乏體累,不如帶兩個表妹去園子里逛逛,透透悶氣。”
赫連??依舊沒什么表情,只從喉間溢出一個音節,“嗯。”
他并未當場拂了太后的面子。
然而一行人剛走出殿門,來到廊下,赫連??便停下了腳步。
看也未看身旁亦步亦趨,含羞帶怯的兩位表妹,他直接對身邊大太監吩咐道:“德福,你帶兩位表小姐去園子里好好逛逛,務必周到。”
德福立刻躬身應下,“嗻,奴才遵旨。”
“朕前朝還有政務,走了。”
說罷,竟真的轉身,朝著反方向毫不留戀地大步離去。
蘇清本來滿心歡喜,指望著能借此機會與赫連??單獨相處,敘敘舊情。
誰知道,竟如此輕易就被打了臉。
望著帝王離開的挺拔背影,她既錯愕又難堪,氣得直跺腳,眼圈都微微泛紅了。
表哥怎么能這樣!
他明明對睿王殿下那么好,事事關心,她們也是他的表妹,同樣喚他表哥,為什么就不能一視同仁!
哪怕只是稍微和顏悅色一點呢?!
蘇漓倒是沒有任何不滿,她早看出來表哥對她們無意,不過是場面功夫罷了。
“有勞公公引路。”
德福臉上堆笑,“不敢,兩位表小姐這邊請。”
……
寧姮悄然回到鸛雀閣。
她離開去太后宮中時,陸云玨尚在藥浴,如今院子里卻靜悄悄的,不見人影。
“王爺呢?”她問迎上來的王管家。
王管家回道,“回王妃,方才陛下來了,將王爺請去前廳下棋了。”
寧姮:“……”沒完了是吧。
當皇帝的就這么閑?她不是應該在太后宮里相看那對雙生表妹嗎?
怎么這么快就到處亂竄,還精準地摸到她這兒來了?
簡直像只討人厭的大蟑螂。
寧姮幽幽嘆了口氣,只覺得心累。
“王妃,您是身體不適嗎?老奴看您臉色有些蒼白……”王管家關切地問道。
寧姮是挺不適的。
她是隨心所欲的性子,向來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何曾有過這般瞻前顧后,生怕秘密暴露的時候?
這畏手畏腳的躲藏模樣,連她自己都覺得猥瑣。
“沒什么。”她擺擺手,語氣帶著倦意,“我累了,去躺會兒……沒事別叫我。”
……
陸云玨與赫連??對弈歸來,踏入內室,便見到懨懨躺著的寧姮。
王管家說她已經這樣躺了一個多時辰,動也不帶動的。
這實在不像她平日里的做派。
“阿姮。”陸云玨眉頭微蹙,在榻邊坐下,輕輕將掌心貼在她額頭上,“是不是早起路上受了風,身子不舒服?”
寧姮連眼皮都懶得抬,眉眼耷拉著,“沒有。”
觸感正常,并未發熱,陸云玨眉頭蹙得更緊了些。
沒有不適,那能是怎么了?
太后性子再和婉不過,素來對阿姮也頗為照顧,應當不會在宮中給她氣受。
“那……餓了沒?”他換了個方向,聲音放得更柔,“我讓人傳膳?”
寧姮把頭往軟枕里埋了埋,聲音悶悶的,“還行,不想吃。”
見她這副罕見的無精打采的模樣,陸云玨沉默片刻,忽然起身出去了。
沒過多久,他親自端著一個黑漆小托盤回來,上面放著一碗熬得糯糯的雞絲粳米粥,并幾樣清爽開胃的小菜。
陸云玨將托盤放在旁邊小幾上,小心翼翼地將寧姮扶起來,讓她靠在自己懷里。
修長的手指端起那碗溫熱的粥,用瓷勺輕輕攪動散熱,柔聲哄道:“左右吃一點,墊墊肚子。孩子月份大了,餓得快些……你吃了再睡,嗯?”
這瞬間,寧姮心頭竟生出了那么一小小撮,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后悔。
早知道他如此賢惠體貼,又長了一張襯她心意的絕色美人臉,當初就不色心上頭了。
其實寧姮倒不是怕皇帝降罪什么的,她能給他解了那陳年的棘手蠱毒,自然也有辦法,能重新給他下個更猛的,讓他沒空來找自己麻煩。
只是……
寧姮抬頭,看向正低頭,耐心吹涼勺中熱粥的陸云玨。
美人側臉精致,眉峰清俊溫柔,是難得的表里如一的溫潤君子。
要是被懷瑾知道,自己肚子里這個前夫的“遺腹子”,其實是他視若親兄的表哥……
嗯……頭頂現在還沒綠,但快了。
他的壽數滿打滿算也不過三五年光景,她不想在這有限的時日里,讓他難過。
作為一個好女人,她真的很為難。
“看我做什么,張嘴。”陸云玨笑容依舊溫和。
寧姮就著他的手,用了小半碗,突然語出驚人。
“懷瑾,我想要你。”
“!”陸云玨瞳孔驟縮,手也跟著一抖,差點將碗連同剩下的全部扣翻在被褥上。
寧姮甚至還認真思索了一下,“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