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官問鄭綺有什么才藝,鄭綺表示要舞一曲。
她不會舞文弄墨,不會琴棋書畫,她只會一樣,還是臨時學(xué)的。
樂官抬著一個大鼓上來并架好,鄭綺向南榮仲瑜行了禮數(shù)后,便拿起兩只鼓槌往大鼓上敲。
她演奏的是淮山軍的行軍樂——《破陣子》。
據(jù)說這首鼓樂是南榮仲瑜在二十歲時創(chuàng)作的。
第一次用這首鼓樂是在郾城大捷,那時南榮仲瑜第一次打得最大的勝仗,意義非凡!
前面恰到好處的抬眸對視,只是勾起了南榮仲瑜的興趣,她沒有百分之百地把握南榮仲瑜一定會選擇她。
走到這一步的姑娘,每一個都是才貌雙全的,才藝這一塊她沒有勝算,只能另走捷徑。
以求脫穎而出,一擊中君心!
軍樂詞和著陣陣鼓樂而出,字正腔圓,聲振林木,裂石穿云。
“笳角鼙鼓將將,旌旗劍戟獵獵。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diǎn)兵。”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駕長車踏賀蘭石,提銳旅破樓蘭虜。恢復(fù)舊神州。”
殿前座位上的南榮仲瑜聽著熟悉的《破陣子·北定詞》和他創(chuàng)作的行軍樂。
這闕北定詞是他改編辛棄疾的詞作得來的。
他不要辛棄疾壯志難酬的悲憤,不要可憐白發(fā)生的悲哀,更不要醉里夢中不能實(shí)現(xiàn)。
將士的一腔忠憤,更應(yīng)該黃沙百戰(zhàn),馳騁殺敵,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他改編這首破陣子,就是希望,王師北定終有日,奪回被北闕人搶走的故都。
耳邊的擊鼓將將,南榮仲瑜似乎想到他和將士們在戰(zhàn)場上奮勇殺敵的場景。
郾城大捷,他和高將軍收復(fù)郾城;荊楚之戰(zhàn),他和鎮(zhèn)南將軍收復(fù)荊湘大地;江淮之役,他和淮山軍克復(fù)兩淮。
只差華北之地,他們就能收復(fù)全部故土,可現(xiàn)在華北之地卻被北闕人占據(jù)!
女子的聲音高亢悲憤,南榮仲瑜看向她的眼神變得亮堂。
暖風(fēng)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從華北逃到杭州的舊人,他們已經(jīng)沒有了收復(fù)故土的激情,他的父皇也不例外!
他打贏了淮水之戰(zhàn),他的君父和臣子只想鳴金收兵,同北闕人議和,化干戈為玉帛。
沒有想到,一個小女子,她竟然懂他收復(fù)故土的決心,更懂他此時不想同北闕議和的悲憤!
鄭綺余光瞥見南榮仲瑜聽得入神,就知道她這一條捷徑走對了。
明明打了勝戰(zhàn),收復(fù)華北之地指日可待,卻還要忍氣吞聲地同北闕人議和,南榮仲瑜不可能不悲憤。
杭州城的人們,在淮山軍身后過了十幾年安定無憂的生活。
在這暖風(fēng)中早就忘記了當(dāng)年北闕人攻破汴梁的悲與痛,國家宗廟毀于一旦的疼與恨,他們的親人是如何死在北闕鐵蹄下的。
南榮仲瑜對此可是失望至極的!
若是突然有人在這宮墻之中,在他的面前奏響行軍樂,那必定擊中南榮仲瑜的心!
下餌釣魚謀富貴和地位,就得要下魚兒最喜歡的餌料,才能保證不脫鉤!
但現(xiàn)在餌料要松一把,才能讓魚兒咬鉤咬得更緊。
鄭綺在曲終收尾時故意擊錯兩個節(jié)拍,便聽到鼓聲中衣袍隨風(fēng)而響的聲音。
才微微側(cè)目,南榮仲瑜踏著輕功飛到她的身后,那兩支大手握住她拿著兩支鼓槌的小手。
南榮仲瑜的大手滿是繭子,刮得她白嫩的手背癢癢的。
他的呼吸帶著開口說話的肅然,“行軍樂可不只是用來鼓舞士氣那么簡單,更是一種戰(zhàn)術(shù)指揮。”
“行軍樂不可錯一拍,因?yàn)楣穆曇诲e,三軍盡殆!”
欲得周郎顧,時時誤拂弦。
鄭綺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單憑一個嫵媚的眼神,妖嬈的身段,只勾引得了普通的男人,還勾引不了南榮仲瑜!
南榮仲瑜要是個風(fēng)流好色的,也不至于拖到二十七歲還沒有娶正妃!
此時鄭綺一點(diǎn)也不膽怯,心里反而得意揚(yáng)揚(yáng),“請殿下賜教行軍樂!”
還真是個大膽的女子!
擊錯了他的行軍樂,還有厚顏無恥地請他賜教。
但他偏偏想對這個女子賜教他的行軍樂!
“記著。”
南榮仲瑜的聲音冷冷地砸進(jìn)鄭綺的耳朵里,還帶著幾分戰(zhàn)場殺敵的戾氣。
鼓槌擊鼓,又響起高亢激昂的行軍樂。近聽如怒濤拍岸,遠(yuǎn)聞似悶雷穿山,響徹整個皇宮。
南榮仲瑜此時的聲音雄渾壯闊,那首《破陣子·北定詞》從他嘴里念出來,激昂振奮。
沒有上過戰(zhàn)場的鄭綺聽了,都由不得亢奮,躍躍欲試上戰(zhàn)場殺敵。
她的是表演,而南榮仲瑜則是把教她擊打行軍樂,當(dāng)成了他在戰(zhàn)場城門上擊鼓指揮淮山軍奮勇殺敵時的場景。
南榮仲瑜身形高大,鄭綺仿佛就是包子皮下的肉餡,小小的一團(tuán)。
他呼出的氣息是溫?zé)岬模瑖娙鲈卩嵕_的耳邊,進(jìn)了耳道,又癢又撓不了,難受啊!
不過她腦子此時想得又雜亂無章。
她在想,南榮仲瑜在城樓上在擊路鼓指揮淮山軍。
少年將軍,手握重兵,那是何等的意氣風(fēng)發(fā)!
鼓聲陣陣,旌旗獵獵,那又是如何壯觀!
鄭絹上輩子咋就不知道珍惜呢?
不多時,鼓樂停止!
南榮仲瑜收了鄭綺手上的鼓槌,離她有三步遠(yuǎn)。
“記住了嗎?”南榮仲瑜問得平淡。
“臣女對這首行軍樂,對殿下……”
鄭綺恭敬地朝南榮仲瑜行了禮數(shù),眸子直定定地看著眼前的南榮仲瑜,臉頰恰到好處地暈出害羞的紅霞,“至死不忘!至死不渝!”
臉上害羞的紅霞,是她演出來的。
活了兩輩子,又學(xué)過勾引男人的伎倆,這種事是手到擒來,輕松拿捏。
她的師傅也曾夸獎她,做狐媚子特別有天分,還是兩套狐媚子!
一套天真爛漫綠茶狐,一套嫵媚多情黑心狐。
她現(xiàn)在這套是天真爛漫多情黑心狐媚子!
一旁的內(nèi)官聽到這話,震驚極了,眼睛瞪得像銅鈴。
他在宮里這么多年,還從來沒有見過有人敢在二皇子面前向二皇子表白的!
孔方伯府的大姑娘,有種!
因?yàn)槟切┕媚锒急欢首拥臍赓|(zhì)嚇跑了,所以這個年紀(jì)還沒娶王妃。
要不是太后催婚,皇帝下圣旨,二皇子不會坐在這里選媳婦。
不過看二皇子的臉色,八成想選鄭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