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鷹——濁清風(fēng)麾下暗衛(wèi)統(tǒng)領(lǐng),如同一道沒有實體的影子,攜帶著昏迷的司塵,悄無聲息地回到了他們最初分兵的三岔路口附近。他將司塵輕輕安置在一處隱蔽且干燥的巖石凹陷處,確認其氣息在九轉(zhuǎn)還魂金丹的作用下正穩(wěn)步恢復(fù),便再次無聲無息地隱入更深層的陰影之中,如同從未出現(xiàn)過。塔主的命令很清楚:只在生死關(guān)頭出手,絕不干涉司塵的正常歷練與成長。
與此同時,山脊之路。
沈凌霄獨自一人行走在嶙峋怪石之間,劍氣縈繞周身,斬開偶爾襲來的毒蟲瘴氣。他的臉色比出發(fā)時更加蒼白,舊傷在持續(xù)的行動和警惕下隱隱作痛,但眼神卻銳利如鷹,不斷掃視著周圍環(huán)境,試圖找出妖獸異動的蛛絲馬跡。
行至一處狹窄的山隘時,前方兩塊巨石形成的陰影中,緩緩走出了兩道身影。左邊一人,身材瘦高,臉色帶著一種不健康的青白,眼神陰鷙,嘴角噙著一絲冰冷的笑意,手中把玩著一對漆黑的匕首。右邊一人,籠罩在寬大的灰色斗篷里,看不清面容,但周身散發(fā)出的那股森然殺意與陰暗氣息,與之前截殺司塵的黑衣人如出一轍。
當(dāng)沈凌霄的目光落在左邊那瘦高男子臉上時,他整個人的氣息瞬間變了!
不再是之前的沉穩(wěn)隱忍,而是爆發(fā)出滔天的恨意與刺骨的冰寒!握住劍柄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骨節(jié)發(fā)白,周身劍氣不受控制地迸發(fā),將腳下的巖石割裂出道道深痕。
“林嘯!”沈凌霄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浸滿了血與恨,“果然是你!”
這瘦高男子,名為林嘯,曾與沈凌霄同期進入稷下總院,也曾是閃耀一時的天才。然而,沈凌霄的光芒太過耀眼,無論修為、劍道、還是為人處世,都將他遠遠甩在身后。嫉妒如同毒蛇,啃噬著林嘯的心。當(dāng)他偶然得知影殺樓(圣魔教在圣源城的分教)發(fā)布的“殺人榜”上有沈凌霄的名字,且賞金豐厚時,一個陰暗的念頭便再也無法遏制。
數(shù)年前,正是林嘯勾結(jié)了身旁這位影殺樓的殺手“灰鷲”,在沈凌霄一次外出執(zhí)行高危任務(wù)時設(shè)下致命埋伏。那一戰(zhàn),沈凌霄雖天賦卓絕,劍法超群,但面對兩名早有預(yù)謀、配合默契的天人境初期殺手,終究寡不敵眾,被重創(chuàng)瀕死,靠著燃燒生命本源施展禁術(shù)才僥幸逃脫。所有人都以為這位沈家天才、總院驕子已經(jīng)隕落。
直到丹塔之主濁清風(fēng)游歷路過,感應(yīng)到微弱的生命氣息,于心不忍,出手將其救下。濁清風(fēng)以通天醫(yī)術(shù)和珍貴丹藥保住了沈凌霄的性命,但道基受損嚴重,修為從天人境巔峰跌落至真我境后期,且因心脈受損、心魔纏繞,修為多年停滯不前。
這份仇恨,這份因同窗嫉妒而起的背叛與殺戮,早已深深刻入沈凌霄的骨髓。這些年,他忍辱負重,在濁清風(fēng)的暗中支持下,一邊以重傷之軀示人,一邊卻從未停止過修煉與感悟。他將那次瀕死經(jīng)歷中感受到的影殺樓殺手的詭異、迅疾、陰狠的攻擊方式,與自身所學(xué)劍道反復(fù)揣摩、融合,痛苦地剖析自己的弱點,嘗試走出一條截然不同的劍道之路。一顆有別于傳統(tǒng)劍道、融入了“影”、“幻”、“詭”之意的劍心種子,早已在他心中悄然埋下。
“呵呵,沈凌霄,沒想到吧?當(dāng)年你命大沒死,還茍延殘喘到了今天。”林嘯陰笑著,眼中閃爍著病態(tài)的興奮與快意,“可惜,當(dāng)年沒做完的事,今天可以補上了。哦,對了,忘了介紹,這位是灰鷲大人,你的老朋友了。”
灰鷲沒有說話,只是斗篷下的目光如同毒蛇般鎖定沈凌霄,氣機牢牢將其籠罩。兩人氣息釋放,赫然都是天人境初期!顯然,這些年他們也并未原地踏步。
“叛徒!走狗!”沈凌霄怒喝一聲,不再廢話,心中積壓多年的仇恨與怒火徹底點燃!他手中長劍鏗然出鞘,劍光如電,不再有任何防御的姿態(tài),完全是舍生忘死、以命搏命的打法!凌厲的劍氣帶著一股慘烈決絕的意味,直取林嘯咽喉!
“找死!”林嘯冷哼,與灰鷲同時出手。林嘯的匕首刁鉆狠辣,專攻下三路與要害,灰鷲則身影飄忽,如同鬼魅,從側(cè)面襲擾,釋放出陰寒的掌力與暗器。
沈凌霄劍法超絕,雖修為不及,但憑借對二人招式的熟悉(這些年他不知在腦海中復(fù)盤過多少次當(dāng)年的戰(zhàn)斗)以及對劍道的深刻理解,竟在最初幾十招內(nèi)與兩名天人境殺手斗得旗鼓相當(dāng),甚至偶爾凌厲的反擊還能逼得二人手忙腳亂。
他的劍,越來越快,越來越詭異。時而如光明正大的雷霆一擊,時而又化作無聲無息的陰冷毒刺,虛實變幻,令人難以捉摸。劍意之中,那股慘烈的恨意逐漸沉淀,轉(zhuǎn)化為一種更加冰冷、更加專注、更加貼合“暗影”與“幻殺”的獨特意境。他周身隱隱有虛幻的劍影繚繞,仿佛有無數(shù)個“沈凌霄”在同時出劍!
“他的劍意……在蛻變!”林嘯越打越心驚,他感覺沈凌霄的劍似乎“活”了過來,不再僅僅是手臂的延伸,而是有了自己的意志和生命!那繚繞的虛幻劍影,并非幻術(shù),而是精純劍意與精神力結(jié)合后產(chǎn)生的異象!這是……劍心凝聚的征兆!
“不能讓他成功!全力擊殺!”灰鷲也察覺到了不妙,嘶啞著聲音吼道。兩人不再保留,天人境的靈力全面爆發(fā),施展出壓箱底的合擊殺招——“影殺雙絕·索命無常!”
林嘯的匕首化作漫天黑色光點,封鎖沈凌霄所有閃避空間,而灰鷲則身形徹底融入陰影,下一瞬,一道凝練到極致、足以洞穿靈虛境初期護體靈光的灰色指芒,悄無聲息地從沈凌霄背后死角刺向他的后心!
避無可避!擋無可擋!
死亡的陰影再次籠罩,一如當(dāng)年。
然而,這一次,沈凌霄眼中沒有絕望,反而閃過一道洞徹一切的光芒。
這些年,他不斷反思,不斷融合。他明白了,劍,不應(yīng)只是殺戮的工具,也不應(yīng)是手臂的死物。真正的劍道,是人與劍的共鳴,是心意與劍意的交融。劍有靈,人有意,二者平等,方能心意相通,念頭通達,斬出真正屬于自己的“道”!
千鈞一發(fā)之際,沈凌霄閉上了眼睛。不是放棄,而是將全部心神沉浸到手中之劍,沉浸到那醞釀多年的獨特劍意之中。
“原來如此……劍非死物,乃是吾友。心念所至,劍影相隨。”
“吾心之幻,即為劍影。吾念之殺,即為劍鋒。”
“此心,當(dāng)為——幻影劍心!”
“嗡——!”
他手中的長劍驟然發(fā)出清越無比的錚鳴,仿佛在歡欣雀躍!沈凌霄周身那原本虛幻繚繞的劍影,瞬間凝實了百倍!無數(shù)道清晰無比、蘊含著冰冷殺意與虛實變幻真意的劍影,以他為中心轟然爆發(fā)!這些劍影仿佛擁有獨立的生命,自主地迎向林嘯的黑色光點,撞向灰鷲的索命指芒!
“轟轟轟!”
密集的碰撞聲響起。林嘯的匕首光點被無數(shù)劍影絞碎,灰鷲那必殺一指,也被數(shù)道凝實的劍影精準攔截、抵消!
劍心,大成!
與此同時,沈凌霄停滯多年的修為瓶頸,在這生死之間、劍心凝聚的剎那,轟然破碎!一股比之前強橫了數(shù)倍不止的磅礴氣息從他體內(nèi)沖天而起!天空中,風(fēng)起云涌,烏云迅速匯聚,道道銀色電蛇在其中游走——靈虛天劫,感應(yīng)到他修為的突破與劍心凝聚帶來的本質(zhì)蛻變,再次降臨!
“靈虛劫?!他突破了?這怎么可能!”林嘯和灰鷲駭然失色。他們沒想到,非但沒能阻止沈凌霄凝聚劍心,反而刺激他在絕境中突破!
沈凌霄猛地睜開雙眼,眸中神光湛然,再無半點之前的郁色與蒼白,只有無盡的冰冷與殺意。他看了頭頂迅速成型的劫云一眼,竟然沒有絲毫要立刻渡劫的意思。
“先斬了你們,再渡劫不遲!”
話音未落,他手中長劍輕吟,人與劍仿佛合為一體。沒有復(fù)雜的招式,只是一個簡單的念頭——殺!
“幻影劍心·萬影戮殺!”
剎那間,以沈凌霄為中心,方圓百丈之內(nèi),憑空出現(xiàn)了成千上萬道凝實無比的劍影!這些劍影虛實相生,真假難辨,每一道都蘊含著凌厲的劍意與冰冷的殺機,組成了一座恐怖的劍影殺陣,將林嘯與灰鷲徹底淹沒!
這才是劍心大成的真正威力!念頭一動,劍影自生,心意所向,萬劍齊發(fā)!
林嘯和灰鷲發(fā)出驚恐絕望的慘叫,拼命施展所有防御手段,但在那無窮無盡、虛實變幻、仿佛擁有生命的劍影絞殺之下,他們的防御如同紙糊般破碎。
僅僅三息之后,劍影散去。
原地,只剩下兩灘模糊的血肉,以及幾件破碎的法寶殘片。兩名天人境殺手,形神俱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