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功已畢,山谷間道韻未散。
司塵望著兩位師長,終究還是開了口:“師尊,柳叔……我想再去看看母親。”
青草萋萋的墳塋前,晨露未晞。司塵捧著一束剛采的野花,在墓碑前緩緩屈膝。柳擎天抱劍立于三丈外的一株古松之下,目光如電掃視四野;濁清風垂眸捻須,看似從容,神識卻早已籠罩方圓十里。
就在司塵指尖即將觸到墓碑的剎那——
“哼!”
濁清風白袍無風自動,柳擎天劍鞘中傳來一聲龍吟般的震鳴。
“既然來了,何必藏頭露尾?”濁清風的聲音如寒泉擊石。
虛空泛起漣漪,七道黑影踏空而出。玄黑斗篷上血色魔紋流轉,為首之人氣息淵深似海,竟是一位通天境大能!身后六人,兩名靈虛境與四名天人境成犄角之勢而立,殺機鎖定了整片山谷。
“圣魔教!”柳擎天須發皆張,周身劍氣激蕩,腳下青石寸寸龜裂。
為首黑衣人陰惻惻笑道:“倒是小瞧了你們,竟能識破圣教‘無影遁’。”枯瘦的手指突然點向司塵,“留下那孩子,本座賞你們個全尸。”
濁清風心頭劇震,神識如網般掃過司塵周身要穴,終于在膻中穴深處捕捉到一點幾不可察的血色印記——圣魔教的“血影追魂印”!
“哈哈哈哈!”柳擎天怒極反笑,佩劍錚然出鞘三寸,凜冽劍意讓黑衣人齊齊后退,“就憑你們這幾條雜魚,也配在老夫面前要人?”
濁清風傳音入密:“柳兄且慢,此事蹊蹺。”面上卻堆起市儈笑容,拱手道:“這位圣使明鑒,我這徒弟不過淬體境修為,何勞貴教如此興師動眾?”
“要怪就怪他投錯了胎!”黑衣人首領獰笑。
“司家祖地,你們就不怕驚動……”
“驚動?”黑衣人們哄然大笑,“若非司家有人里應外合,我等豈能來得這般容易?”
司塵三人如遭雷擊。司家竟有叛徒!
“話既問完……”濁清風面色陡然轉寒,“便請諸位上路罷!”
寒水天火自他掌心噴涌而出,極寒之氣瞬間冰封十里。草木凝霜,溪流停滯,連光線都仿佛被凍結。
“寒水天火!你是丹皇濁清風!”黑衣人首領駭然變色,卻臨危不亂,“結七星噬魂陣!”
七道黑影如鬼魅散開,地面滲出漆黑血霧。無數厲鬼從陣紋中爬出,最令人心悸的是那些扭曲鬼臉中,竟夾雜著許多面帶憨笑的凡人面孔——正是此前失蹤的邊境村民!
“塵兒看好了。”濁清風白靴輕點,冰藍漣漪蕩開。他右手掐訣如拈花,左手負后,寒流過處,厲鬼皆化作晶瑩冰雕,在晨光中折射出詭異虹彩。
天穹傳來冰川崩裂之聲。百丈高的“玄冥真君”法相拔地而起,通體冰晶剔透,臟腑處可見流轉的先天道紋。法相抬掌輕按,七條冰龍自指縫間咆哮而出,將外圍鬼霧撕得粉碎。
“凡陣如人體,必有氣機樞紐。”濁清聲音在法相加持下如雷貫耳。冰龍突然調轉方向,同時撞向陣法東北角——那里有個正在掐訣的黑衣人腳下,隱約閃著血色陣紋。
“破!”
地面炸開七根霜色巨柱,柱身刻滿禁制符文。黑衣人首領面具崩裂,露出半張魔紋遍布的臉:“濁塔主好眼力,但……”他突然咬斷舌尖,噴出黑血,“圣教永昌!”
那灘黑血竟化作無數血虱,順著冰柱瘋狂啃噬。更可怕的是,其余六人同時結印,丹田處亮起不祥紅光——傳說境修士的自爆,足以讓三百里生靈涂炭!
“威震四方!”
柳擎天的劍鳴后發先至。擎天劍出鞘剎那,九柄如山巨劍虛影從天而降,將爆炸沖擊波死死壓縮在劍陣牢籠中。待煙塵散盡,他劍尖挑著一塊正在融化的冰晶——那是濁清風及時凍結的一縷殘魂。
冰晶中魔紋蠕動,漸漸凝成半張青銅面具。
“圣魔教的千機鎖魂印。”濁清風碾碎冰晶,臉色比寒冰更冷。
柳擎天歸劍入鞘,龍吟余韻不絕:“比起魂飛魄散,他們更怕被送進萬魂鼎。”
司塵望著滿地焦土中那些凝固的驚恐面容,聲音發顫:“那些百姓的魂魄……”
“已成陣眼,永世不得超生。”濁清風長嘆,“眾生雖微,不可輕賤。我輩修道,正為護佑這些無力自保之人。”
少年沉默良久,最終對著墓碑鄭重三叩首。
當他起身時,赤發在晨風中如火焰燃燒:“師尊,柳叔,我們走吧。”
最后回望一眼司家連綿的樓閣,司塵眼中再無迷茫。前路縱有千劫萬難,他也必將斬出一條通天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