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傳訊發(fā)出的同時，司塵已來到窗邊。

樓下，原本空曠的小區(qū)空地上，不知何時已聚集了數(shù)十道搖搖晃晃的身影。他們從各單元門走出，步履蹣跚，雙目無神，口中發(fā)出嗬嗬的怪響。月光下，能看到他們皮膚下蠕動的青黑血管，以及嘴角溢出的腥臭涎液。

魔化者，已成規(guī)模。

更遠處的小區(qū)道路上，還有更多身影在黑暗中向此地匯聚。

司塵深吸一口氣，眼中沒有絲毫慌亂。他推開窗戶，夜風灌入，深藍法袍獵獵作響。

縱身一躍！

身形下墜至三樓高度時，背后赤金光焰鳳翼再次展開！雙翼一振，下墜之勢驟緩，司塵懸浮在半空，俯瞰下方越聚越多的魔化人群。

右手在儲物戒上一抹，五面巴掌大小、刻滿繁復陣紋的赤色陣旗出現(xiàn)在掌心。這是臨行前，火院鄭導師得知他接取乙級任務后，特意借給他的一套 “離火困靈陣” 陣旗，品階不高，但勝在布置快捷，對付低階邪祟有奇效。

“去！”

司塵手腕一抖，五面陣旗化作流光，精準射向樓下空地五個方位，插入地面！

“離火困靈，起！”

他雙手結(jié)印，一道精純火元力打入中央陣眼。五面陣旗同時亮起赤紅光芒，光芒迅速延伸、連接，在地面形成一個覆蓋方圓十丈的五芒星圖案！圖案之內(nèi)，熾熱的火靈之氣升騰而起，化作一道淡紅色的半透明光幕，將下方聚集的數(shù)十名魔化者盡數(shù)困在其中！

魔化者們撞擊光幕，發(fā)出砰砰悶響，皮膚與火焰接觸處冒出黑煙，發(fā)出凄厲嘶吼，卻無法突破。

趁此機會，司塵掌心再次凝聚火焰。這一次，是改良自鳳凰神通的——

“源火烈焰爆·微縮版。”

一顆僅有核桃大小、卻凝練到極致的赤金色火球在他掌心旋轉(zhuǎn)，邊緣七彩光暈比之前明顯了一絲，但仍在可控范圍內(nèi)。火球內(nèi)部，恐怖的能量被極度壓縮。

司塵將火球輕輕拋向困陣上空。

“爆。”

并非驚天動地的巨響，而是一聲沉悶的嗡鳴。

赤金色光芒以火球為中心，呈球形驟然擴散！光芒所過之處，空氣中的魔氣如冰雪消融，下方魔化者身上的黑色氣息被強行剝離、凈化！數(shù)十名魔化者同時僵直，而后如割麥子般軟倒在地，雖然依舊昏迷，但體內(nèi)魔氣已十去七八，暫時失去了攻擊性。

司塵刻意控制了威力，以“凈化”為主，避免傷及這些被侵蝕的凡人根本。

做完這一切，他收起鳳翼，落在困陣之外，持劍警戒。神識始終籠罩四周，警惕著可能存在的幕后黑手。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

夜空傳來破空之聲！十余道流光自江城中心方向疾馳而來，為首者氣息淵深如海，赫然是靈虛境強者！正是接到緊急傳訊后，親自帶人趕來的江城法則殿殿主兼丹閣閣主——韓文淵！

緊隨其后的，還有十余名身著統(tǒng)一深藍戰(zhàn)袍、氣息精悍的法則殿執(zhí)法隊員，以及數(shù)名身穿丹閣服飾、手持凈化法器的藥師。

韓文淵落在司塵身前，目光銳利地掃過現(xiàn)場——困陣內(nèi)倒了一地的魔化者，樓內(nèi)隱約傳來的魔氣波動，以及司塵手中尚未完全熄滅的赤金火焰余燼。

“司塵？”韓文淵認出了這個濁清風特意交代過的年輕人，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但很快被凝重取代，“匯報詳細情況。”

司塵言簡意賅，將發(fā)現(xiàn)王李氏夫婦異常、探查整棟樓魔化比例、布陣困敵、凈化魔氣的經(jīng)過清晰道出，最后補充：“韓殿主，晚輩懷疑此事并非孤立。魔氣侵蝕如此規(guī)模，定有源頭。且侵蝕方式隱蔽，若非晚輩有些特殊感應之法，恐怕難以在早期察覺。”

韓文淵聽著，臉色越來越沉。他親自以神識掃過七號樓，又檢查了幾名被凈化的魔化者體內(nèi)殘留的黑色能量，眼中寒光閃爍。

“這是穢念魔氣……”他低聲自語，隨即果斷下令，“執(zhí)法一隊、二隊，立刻徹底封鎖金城小區(qū)，許進不許出！三隊，逐戶排查，將所有出現(xiàn)魔化跡象的居民集中隔離！丹閣藥師全力救治，嘗試研制凈化藥劑！”

命令層層下達，訓練有素的執(zhí)法隊員迅速行動。韓文淵這才看向司塵，語氣緩和了些：“你做得很好，反應迅速，處置得當，尤其是這凈化火焰……頗為不凡。此事已超出乙級任務范疇，你的貢獻點會按甲級任務結(jié)算。先回學院休息，后續(xù)若有需要，會再傳喚你。”

司塵拱手：“是。晚輩告退。”

他轉(zhuǎn)身離去，走出幾步，又停下，回頭問道：“韓殿主，這‘穢念魔氣’，晚輩之前聞所未聞。它……”

韓文淵沉默片刻，揮了揮手，示意左右退開些許，才低聲道：“此事尚未定論，莫要外傳。此魔氣特性陰毒，專攻心神，能放大負面情緒，侵蝕神智，最終將人轉(zhuǎn)化為只知殺戮的魔物。它通常不會自然生成……往往與一些古老的邪教手段有關(guān)。”

他沒說是什么邪教，但司塵已然明了。

圣魔教。

司塵眼中寒芒一閃而逝，沒有再問，轉(zhuǎn)身沒入夜色。

韓文淵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眉頭緊鎖。他抬頭望向江城夜空，不知何時，天邊聚起了幾片污濁的灰云，月光都顯得暗淡了幾分。

“風雨欲來啊……”他喃喃道，隨即對身邊一名心腹執(zhí)事傳音，“立刻密報總殿：江城發(fā)現(xiàn)‘穢念魔氣’污染事件，規(guī)模不小，疑似圣魔教前期滲透。請求加派暗樁，嚴密監(jiān)控江城各處異常能量波動。”

“是！”

夜色更深了。金城小區(qū)的騷亂被迅速控制，消息被暫時壓下。但對于某些有心人而言，暗流已然開始涌動。

而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司塵敏銳地發(fā)現(xiàn)，任務大殿上，類似“詭異聲響”、“性情突變”、“噩夢纏身”的求助任務，數(shù)量悄然增加。盡管任務地點分散在江城各處，看似毫無關(guān)聯(lián)，但那股縈繞不散的、淡淡的腥甜腐朽氣息，以及任務描述中隱隱指向的心神侵蝕特征，讓司塵心中那根弦越繃越緊。

他陸續(xù)又執(zhí)行了幾次類似任務，每次都能發(fā)現(xiàn)或多或少的穢念魔氣殘留。他救下了一些人，也無奈地制服了一些已深度魔化、難以挽回的受害者。每一次，他都將詳細報告和現(xiàn)場采集的魔氣樣本上交。

學院和法則殿的反應，也從最初的“個案處理”，逐漸轉(zhuǎn)變?yōu)椤皡^(qū)域排查”。但魔氣的出現(xiàn)地點似乎毫無規(guī)律，時而在貧民區(qū)，時而在商貿(mào)街，時而在普通住宅樓，像是有無形的手在江城各處隨意撒下污染的種子。

直到那個看似平常的午后——

司塵正在丹院聽課，蘇星河大師講解著一種名為“清心凈魄丹”的煉制難點，此丹正有穩(wěn)固心神、抵抗外邪之效。忽然，窗外光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了下來。

起初有人以為是烏云蔽日，但很快，有人驚叫起來：

“那云……是黑色的！”

司塵猛地轉(zhuǎn)頭看向窗外。

天空，不知何時已被濃稠如墨的黑云徹底覆蓋！云層低垂，翻滾蠕動，仿佛有生命一般。云層中，隱約可見暗紅色的雷光閃爍，卻沒有雷聲傳來，只有一種令人心悸的、無聲的壓迫感。

緊接著，第一滴“雨”落下。

滴在窗臺上，發(fā)出“嗤”的輕響，冒起一縷黑煙。那不是水，而是粘稠的、散發(fā)著濃郁腥臭與精神污染氣息的黑色液體！

黑雨，滂沱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