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王天霸身上。
王天霸此刻冷汗涔涔,內(nèi)心天人交戰(zhàn)。
他既恨兒子忤逆,更怕李斯和王爍把他與張啟明勾結(jié)的事情抖出來,那才是滅頂之災(zāi)!
眼下,保住自身、撇清與張啟明的關(guān)系才是第一要務(wù)!至于被兒子打……這委屈,只能硬吞下去!
在無數(shù)道目光的注視下,王天霸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對著皇帝和眾人躬身道:
“回……回陛下,李百戶所言……甚是。昨日之事,實乃……實乃臣與犬子之間的一些……一些誤會和家事紛爭,一時沖動,并非……并非李百戶指使毆打。
臣……臣御下不嚴(yán),教子無方,驚擾了部堂,請陛下恕罪!”
這番話如同平地驚雷,把兵部那些站出來作證的官員全給炸懵了!
他們難以置信地看著王天霸,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老王居然臨陣倒戈,背后捅了自己人一刀?!
“王侍郎!你……你怎能如此!”
“分明是李斯縱兇行惡,你為何要替他開脫!”
兵部官員們又驚又怒,紛紛出言,一時間也顧不上朝堂禮儀,開始從“情理”、“道德”上對王天霸進行猛烈抨擊,指責(zé)他毫無氣節(jié),不顧同僚之誼。
王天霸這番出人意料的“背刺”,讓金鑾殿上一片嘩然。
兵部官員們?nèi)呵榧崳娂娭肛?zé)他毫無氣節(jié),而勛貴隊列中則多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甚至有人面露譏諷。
端坐龍椅的皇帝眉頭緊鎖,他何等精明,豈會看不出這其中必有隱情?
王天霸這反常的舉動,反而坐實了李斯手里恐怕捏著能讓他萬劫不復(fù)的把柄。
“肅靜!”皇帝低沉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瞬間壓下了殿內(nèi)的嘈雜。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皇帝身上。
皇帝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直刺王天霸,聲音沉緩卻帶著巨大的壓力:“王愛卿。”
王天霸渾身一顫,連忙躬身:“臣在。”
“你方才所言,可是實情?”皇帝一字一頓,
“當(dāng)著朕與滿朝文武的面,你需想清楚了再回答。昨日兵部之事,果真只是你父子間的……‘家事’?”
王天霸感覺后背的官袍已經(jīng)被冷汗徹底浸透。
皇帝的眼光仿佛能穿透他的心肺,他咬緊牙關(guān),知道此刻絕不能改口,否則就是欺君之罪,而且會立刻將王家拖入深淵。
他把心一橫,以頭觸地,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堅定”:
“回陛下!千真萬確!確是臣教子無方,與犬子平日疏于管教,以致其性情頑劣,昨日在部堂之上,因些許口角,犬子才對臣動了手……
此事,確與李百戶無直接干系!
臣……臣羞愧難當(dāng)!”
他這話,等于把李斯摘了出去,把所有責(zé)任攬到了自己父子身上。
皇帝看著他這副模樣,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
他不再追問此事真假,而是話鋒一轉(zhuǎn),語氣陡然變得嚴(yán)厲:
“哼!好一個‘家事’!好一個‘疏于管教’!”皇帝猛地一拍龍椅扶手,聲震殿宇,
“王天霸!你身為朝廷命官,兵部侍郎,正三品大員!理應(yīng)是百官表率,家風(fēng)嚴(yán)謹(jǐn)!可你呢?!”
“縱容子嗣在六部重地、光天化日之下,對你揮拳相向,成何體統(tǒng)?!”
“這傳揚出去,我大胤官員的顏面何存?!朝廷的威嚴(yán)何在?!”
“子不教,父之過!你兒子不對全是你的錯!你讓他如此悖逆狂悖,朕又如何能相信你能恪盡職守,管好兵部一應(yīng)事務(wù)?!”
皇帝一連串的斥責(zé)如同疾風(fēng)驟雨,劈頭蓋臉地砸向王天霸。
他跪伏在地,頭都不敢抬,只能連連叩首:“臣有罪!臣知罪!陛下息怒!”
周圍的官員,尤其是兵部眾人,雖然覺得王天霸活該,但見皇帝將焦點轉(zhuǎn)移到“家教不嚴(yán)”、“有損官體”上,心中也暗自凜然。
張振山更是眉頭緊鎖,他知道,皇帝這是在借題發(fā)揮,看似嚴(yán)厲斥責(zé)王天霸,實則已經(jīng)將“李斯指使毆打朝廷命官”這個最嚴(yán)重的指控給輕輕放過了。
皇帝發(fā)泄了一通怒火,似乎氣息稍平,但眼神依舊冰冷:
“王天霸,你教子無方,縱子行兇,驚擾部堂,有失官體!罰俸一年,回府閉門思過一月!好好想想怎么當(dāng)一個稱職的父親,一個合格的朝廷命官!”
“臣……謝陛下隆恩!”王天霸心中五味雜陳,既慶幸皇帝沒有深究,又為這懲罰感到肉痛和屈辱,但更多的是一種劫后余生的虛脫。
處置完王天霸,皇帝的目光再次轉(zhuǎn)向李斯和張振山。
張振山知道,最關(guān)鍵的時刻到了,他必須抓住最后的機會。
“陛下!”張振山再次出列,聲音帶著悲憤,“即便王侍郎之事暫且不論,那李斯持刀脅迫微臣,總是鐵證如山!他以下犯上,目無綱紀(jì),此風(fēng)絕不可長!請陛下明鑒!”
張振山見皇帝處置了王天霸,雖未深究李斯,但自覺抓住了李斯最大的把柄,當(dāng)即冷笑一聲,再次出列,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和一絲勝券在握:
“陛下!縱使王侍郎之事另有隱情,但李斯昨日在兵部大堂,眾目睽睽之下,以利刃加于臣頸!”
“此乃以下犯上、脅迫上官之鐵證!”
“他縱然巧舌如簧,此事也絕無可辯!請陛下為老臣做主,嚴(yán)懲此獠,以正朝綱!”
他這番話說得擲地有聲,目光灼灼地盯著李斯,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李斯被治罪的場景。
殿內(nèi)不少官員也紛紛點頭,持刀脅迫尚書,這罪名實在太大了,無論如何也繞不過去。
然而,李斯面對這致命一擊,非但沒有驚慌,反而同樣冷笑一聲,朗聲道:
“陛下,此事確有!但臣,有下情回稟!”
張振山剛想嗤笑他還要垂死掙扎,就聽到了李斯石破天驚的言論:
“臣之所以出此下策,實乃迫不得已!”
“因為張振山張大人,他包庇朝廷欽犯,阻撓錦衣衛(wèi)執(zhí)法,甚至……調(diào)動兵部甲士,意圖武力抗拒抓捕!”
“此等行徑,與同黨何異?!”
“臣為完成陛下交辦之重任,為擒拿危害江山社稷之巨蠹,才不得不行此險著,控制住可能通風(fēng)報信、甚至狗急跳墻的主犯同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