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時刻關(guān)注著他的太醫(yī)湯溫見狀,嚇得魂飛魄散,連忙上前按住他:
“賴大人!使不得,使不得?。∧鷦倓偧被鸸バ?,氣血逆亂,最忌情緒激動和勞累!此刻若是強(qiáng)行起身外出,風(fēng)寒入體還是小事,萬一引得風(fēng)邪入絡(luò),那可是有中風(fēng)偏癱之危??!您千萬保重貴體!”
“中風(fēng)偏癱”四個字如同冷水澆頭,瞬間讓被怒火沖昏頭腦的賴長安清醒了幾分。
他這輩子最在意的,除了權(quán)勢清名,就是這條老命和能折騰人的身子骨了。要是真癱了,那比殺了他還難受。
“哼!”賴長安不甘地冷哼一聲,但還是順從地重新躺了回去,只是胸口依舊劇烈起伏。
他陰沉著臉,對身邊隨侍的心腹長隨吩咐道:
“你,立刻去都察院,讓齊云來見本官!就說本官有緊要公事與他相商!”
“是,老爺!”長隨領(lǐng)命,快步離去。
不久,都察院右都御史齊云便匆匆趕到了太醫(yī)署。
齊云年紀(jì)約五十上下,面容清瘦,眼神銳利,是賴長安在都察院一手提拔起來的得力干將,也是彈劾攻訐的一把好手。
賴長安這只老狐貍,找了個“湯太醫(yī),老夫覺得胸悶,可否再為老夫斟酌一劑順氣安神的方子?”的借口,輕易便將還想在一旁監(jiān)護(hù)的湯溫支開去斟酌藥方了。
室內(nèi)只剩下賴長安與齊云二人。
齊云上前一步,躬身低聲道:“賴?yán)?,您身體可還安好?那李斯小兒,實(shí)在是猖狂至極!”
賴長安靠在引枕上,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眼神卻如同毒蛇般冰冷:
“嗯!此仇不報,老夫?qū)嬍畴y安!齊云,你回去之后,立刻發(fā)動都察院所有能動用的力量,搜集一切能搜集到的,關(guān)于李斯及其父永安侯李乾的罪證!”
“哪怕是捕風(fēng)捉影、牽強(qiáng)附會,也要給我羅織出幾條像樣的罪名來!”
“重點(diǎn)是李斯!區(qū)區(qū)一個不入流的錦衣衛(wèi)百戶,也敢讓本官受此奇恥大辱!”
“我要讓他知道,得罪都察院的下場!”
齊云眼中閃過一絲狠色,拱手道:
“賴?yán)戏判模∠鹿倜靼?!那李斯行事囂張,跋扈無忌,其父李乾也并非滴水不漏?!?/p>
“只要我等細(xì)細(xì)搜羅,不怕找不到攻訐之處!”
“這次定要讓他嘗嘗咱們都察院御史筆桿子的厲害,讓他知道,這京城,不是他一個武夫莽漢可以肆意妄為的地方!”
“好!你去辦吧!要快,要狠!”賴長安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揮了揮手。
齊云領(lǐng)命,不再多言,轉(zhuǎn)身快步離開太醫(yī)署,背影帶著一股肅殺之氣。
……
李斯回到永安侯府,剛踏進(jìn)廳堂,便看到一桌精心準(zhǔn)備的飯菜已經(jīng)擺好,熱氣騰騰。蘇婉清正站在桌邊布菜,而李乾早已坐在主位,看似悠閑,眼神卻不時瞟向門口,顯然已等候多時。
李斯目光落在蘇婉清身上,眉頭微皺,語氣帶著一絲不耐:“你怎么還在這里?”
蘇婉清被他問得一愣,美眸中閃過一絲委屈,但還是柔聲回道:“我……我擔(dān)心你。”
“多事。”李斯冷哼一聲,毫不領(lǐng)情。
“混賬東西!怎么說話呢!”李乾一拍桌子,呵斥道,“我已經(jīng)和蘇大人商量過了!從今日起,婉清就正式留在我們永安侯府,以未來世子妃、當(dāng)家女主人的身份!你少給我擺臉色!”
李斯聞言,挑了挑眉,倒是沒再反駁,隨意地在桌邊坐下:“也好。省得我每天跑來跑去,麻煩?!?/p>
三人這才坐下開始用膳。
席間,蘇婉清小心翼翼地替李斯布菜、盛湯,姿態(tài)溫順恭敬。
李乾看著這一幕,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那段不堪回首(被戴綠帽)的往事,眼神一陣恍惚,心中五味雜陳。
李斯敏銳地捕捉到他爹那復(fù)雜的神色,嗤笑一聲,語帶戲謔:
“怎么?老登,思春了?看你那沒出息的樣子!明日讓婉清出去給你尋一個年輕貌美的填房?為了個早已入土的婊子守身如玉,不值得?!?/p>
“放肆!沒大沒?。 崩钋淮恋酵刺?,老臉一紅,惱羞成怒地轉(zhuǎn)移話題,
“你還是先顧好你自己吧!那賴長安乃是三朝元老,門生故舊遍布朝野!”
“你今天得罪了他,就相當(dāng)于得罪了整個都察院!那幫御史,個個都是咬住就不松口的瘋狗!往后有你麻煩的!”
李斯渾不在意地扒了口飯,眼神冰冷:“怕他?怕他就不是好漢!他敢彈劾我,明日我就帶著錦衣衛(wèi),從都察院最底層的小御史開始,挨個查起!查他們的家產(chǎn),查他們親屬的生意,查他們有沒有收受過冰敬炭敬!我就不信,他們一個個屁股都那么干凈!”
李乾嘆了口氣,提醒道:“你還真別說!都察院那幫人,大多自詡清流,不愛錢財(cái),就好個名聲和風(fēng)骨!你想從貪腐上下手,恐怕不容易?!?/p>
“呵!”李斯冷笑一聲,放下筷子,“他不愛錢?我就不信他爹娘、他老婆、他兒子、他七大姑八大姨也都不愛錢!只要想查,總能找到縫!正好,小爺我有的是時間,慢慢跟他玩!看誰先弄死誰!”
李乾見他這副油鹽不進(jìn)、非要硬碰硬的架勢,更是憂心忡忡:
“你小子別太過分!別忘了,你老子我現(xiàn)在剛坐上兵部尚書的位置,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你又惹了那群瘋狗,他們肯定連我一起彈劾!咱們現(xiàn)在是在風(fēng)口浪尖上!”
“怕個屁!”李斯猛地站起身,臉上戾氣一閃而過,“只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他們敢伸爪子,我就敢給他剁了!”
想到今天在金鑾殿上,沒能直接把那老東西賴長安氣死,李斯心頭那股邪火又蹭地冒了上來,瞬間覺得眼前的飯菜都不香了。
他一把拉住旁邊侍立的蘇婉清的手腕,就要往內(nèi)室走。
李乾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弄懵了,下意識問道:“你干嘛去?飯還沒吃完呢!”
李斯頭也不回,沒好氣地丟下兩個字:
“滅火!”
說罷,也不管蘇婉清瞬間漲紅的俏臉和李乾目瞪口呆的表情,拉著人就徑直回了房,留下李乾一人在飯桌前,看著滿桌菜肴,半晌,才無奈地罵了一句:“這小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