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語如同重錘,敲擊在寂靜的大廳里,也敲擊在王天霸的心上。
王天霸看著那被輕易劈碎的桌案,感受著兒子身上那股截然不同的強大氣勢,一時竟啞口無言,臉色變幻不定,心中充滿了震驚、憤怒,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的……茫然。
王天霸被王爍一連串的質(zhì)問逼得退無可退,只能死死抓住父子倫常這根最后的稻草,聲音因憤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底氣不足而顫抖:
“我是你父親!你是我兒子!這是永遠改變不了的事實!”
王爍聞言,眼中的悲涼更甚,他猛地踏前一步,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積壓多年的委屈和憤懣:
“你還知道我是你兒子?!你還知道我也是你兒子?!那你可曾有一天,把我當(dāng)成你親生兒子看待過?!在你眼里,我恐怕連府里得臉的管事都不如!”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心中所有的不平都傾吐出來:
“所以呢?!就因為這層父子關(guān)系,我就活該活得下賤?!”
“就活該成為你精心培養(yǎng)的大哥的踏腳石,永遠被踩在腳下?!”
“我告訴你,我先是王爍!然后才是你兒子!”
“我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是你可以隨意擺弄、為了你那所謂‘大局’隨時可以犧牲的物件!”
王天霸被他這番離經(jīng)叛道、毫不留情的話語氣得渾身發(fā)抖,手指著王爍,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死死地盯著眼前這個仿佛一夜之間變得陌生而危險的“兒子”。
王爍看著他這副模樣,心中最后一點期待也煙消云散,語氣反而平靜下來,卻帶著一種冰冷的決絕:
“我王爍,行得正,坐得端!我加入錦衣衛(wèi)是憑自己本事,我抓捕欽犯是恪盡職守!我沒有對不起王家,更沒有對不起你!”
“你沒有對不起我?!”王天霸終于找到突破口,聲音尖利地吼道,
“你個逆子!今日在兵部衙門口,眾目睽睽之下,你竟敢對你親生父親動刀!讓你老子我顏面掃地!這還叫對得起我?!這簡直就是忤逆不孝,大逆不道!”
王爍冷笑一聲,眼神里充滿了譏誚:“你懂什么?!你只知道你的顏面!你可知道今天捉拿的是誰?背后牽扯的是何等潑天大案?!”
王天霸頓時語塞。
他光顧著震怒于兒子的“叛逆”和自己受損的威嚴,確實還沒來得及細究張啟明(他誤聽為王啟明)所犯何事。
王爍見他愣住,語氣愈發(fā)凌厲,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質(zhì)問:
“今日捉拿的張啟明,是勾結(jié)江湖魔教‘地府’,暗通款曲,意圖不軌的朝廷欽犯!”
“更在城外豢養(yǎng)山匪,罪證確鑿!這等罪行,一旦查實,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罪!你最好祈禱你和那個張啟明沒有任何瓜葛!否則……”
他目光如刀,狠狠剜向王天霸:“否則,整個王家都將被你牽連,毀于一旦!到那時,你就是讓王家絕戶的千古罪人!”
王天霸聞言,臉色瞬間煞白,震驚得后退了半步:“什……什么?!這么嚴重?!”
他這才后知后覺地感到一陣后怕。
今日在兵部,雖然錦衣衛(wèi)宣讀了張啟明的罪狀,但他當(dāng)時早已被王爍的“忤逆”行為氣得頭腦發(fā)昏,根本沒往深處想,更沒意識到這案子背后竟藏著如此恐怖的牽連。
王爍趁勢反客為主,步步緊逼,聲音低沉而充滿壓迫感:
“現(xiàn)在,你老實告訴我!你和那個張啟明,到底有沒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往來?!收受過他的賄賂沒有?替他辦過什么事沒有?!”
王天霸被他問得心神大亂,下意識地開始回想與張啟明的交集。
這一想,額頭瞬間冒出了冷汗——張啟明為了在兵部行事方便,確實曾以各種名目給他送過不少厚禮,他也曾在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上,順手給張啟明行過方便……
王爍何等精明,一看王天霸那驟然變化的臉色和閃爍的眼神,心中立刻了然。
他眼中閃過一絲果然如此的了然,以及更深沉的冰冷。
王天霸聽到“抄家滅族”四個字,又聯(lián)想到此事必然引發(fā)皇帝對兵部的震怒與清洗,頓時慌了神,之前的怒火和父親的威嚴蕩然無存,只剩下滿心的恐懼。
他臉色發(fā)白,聲音都帶著一絲顫抖,看向王爍,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我確實收過他一些孝敬…也在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文書批轉(zhuǎn)、人員調(diào)度上…給他行過一些方便。但…但這都是官場上常有的事,也許…也許應(yīng)該不會牽扯到大問題吧?”
王爍看著他父親這副還存著僥幸心理的模樣,剛剛平復(fù)一些的怒火又差點竄上來,他厲聲斥道:
“也許?應(yīng)該?!現(xiàn)在敵人的刀已經(jīng)架在了我們整個王家的脖子上,隨時可能落下,你卻還在這里幻想對方‘應(yīng)該’不會出手?!父親,你醒醒吧!這是通魔叛國的大罪!寧殺錯,勿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