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遠摘下頭盔,把它掛在摩托車的后視鏡上。
他沒有理會身旁趙小飛的疑問,只是看著手機屏幕。
屏幕的光映在他的瞳孔里,通訊錄的名單緩緩向上滑動。
【劉忠偉隊長】的名字劃過,他的手指沒有停留。
趙小飛看著江遠的側臉,路燈的光線在他臉上投下一片陰影,看不清表情。
“江哥,我們現在怎么辦?回隊里嗎?”
江遠沒有回答。
他的手指繼續滑動,越過了一長串的名字,最后停在一個條目上。
【黃勛所長】
這四個字,像是一個坐標,標記著他計劃的起點。
趙小飛湊過來看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
黃所長?西海派出所的那個?
江哥要干什么?
他還沒來得及問,江遠的拇指已經按下了撥號鍵。
電話接通的嘟聲在安靜的街邊響起,一聲,兩聲。
每一聲都敲在趙小飛的心上。
“喂,哪位?”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帶著些許疲憊,但中氣十足的聲音。
“黃所長,我是交警隊的江遠。”
江遠的聲音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像是在匯報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
“江遠?”黃勛的聲音里多了一絲興趣,“哦,我想起來了,那個一天抓了人販子又抓了詐騙犯的交警。怎么,小劉終于肯放人了?你想通了,要來我們派出所?”
黃勛的語氣帶著一種不加掩飾的招攬。
“黃所,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這里有緊急情況。”
江遠直接切入了正題。
“緊急情況?”黃勛的語氣嚴肅了一些,“你說。”
“我手里的一個線人,剛剛給了一條非常重要的情報。”
“線人?”黃勛的聲調揚了起來,帶著明顯的懷疑,“你一個交警,哪里來的線人?”
“以前在老家辦案子時認識的一個朋友,剛來杭城,偶然聽到了一些東西。”江遠的說辭早就準備好了,天衣無縫。
趙小飛在旁邊聽得目瞪口呆,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線人?朋友?
江哥什么時候有這么一號人物了?
黃勛在那頭沒有立刻說話,像是在評估江遠這番話的可信度。
“什么情報?”他最終還是問了。
“一起規模很大的人**易。”江遠一字一頓,每一個字都像是砸在地上的石頭,“交易代號,叫‘凍肉’。”
“凍肉?”
黃勛重復了一遍這個詞,聲音瞬間沉了下去。
作為一個老刑偵,他立刻就嗅到了這個代號背后那股濃烈的血腥味。
“時間,地點。”黃勛的聲音變得短促有力。
“今晚九點,西區三號碼頭,廢棄倉庫區。”
電話那頭徹底安靜了。
只剩下電流的微弱雜音。
趙小飛能想象得到,黃勛此刻的表情一定很凝重。
這情報太具體了,具體到不像是一個巧合。
“江遠,你確定你的線人可靠嗎?”黃勛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股壓力。
“他拿這條線來還我人情。”江遠回答,“他說,只告訴我一個人,信不信由我。”
這個回答很巧妙,把皮球又踢了回去。
黃勛又沉默了。
他腦子里在飛速權衡。
如果情報是假的,他調動警力撲個空,最多是白忙活一場。
可如果情報是真的,而他沒有作為,那后果不堪設想。
“黃所,”江遠的聲音再次響起,時機抓得剛剛好,“我的線人還補充了一句。”
“說什么?”
“他說,對方的組織很嚴密,交接的時候,很可能有武器。”
黃勛的呼吸停頓了一下。
“他還說,”江遠繼續用那種平穩的語調,不緊不慢地補充,“他建議,這種案子最好能多部門聯合行動,由市局刑偵支隊直接牽頭指揮,最穩妥。”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黃勛腦子里所有糾結的鎖。
由市局刑偵支隊牽頭?
黃勛的眼睛亮了。
他瞬間就明白了江遠這句話背后所有的含義。
這已經不是在提供一條線索了。
這是在遞給他一份完美的行動方案,甚至是一份功勞分配方案!
案子由市局牽頭,風險由最專業的刑偵支隊去扛。
他西海派出所作為首報單位,發現線索,上報情況,這份天大的功勞絕對跑不了。
而且,行動成功了,他黃勛的名字會第一個出現在市局領導的報告上。
這簡直是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你的線人……考慮得很周到。”黃勛的聲音里,懷疑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壓抑不住的興奮和凝重。
他立刻就做出了決斷。
“江遠,干得漂亮!”
黃勛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贊賞。
“你立刻穩住你的線人,告訴他,我們警方非常重視這條線索!”
“明白。”
“我現在立刻向市局主管刑偵的領導直接匯報!申請成立聯合專案組!”黃勛的語速極快,顯示出他此刻的狀態。
“好的,黃所。”
“還有!”黃勛話鋒一轉,“你,江遠,作為線索的唯一持有人和首要關系人,必須全程參與這次行動!”
“黃所,我只是個交警……”
“這是命令!”黃勛的語氣不容置疑,“你需要隨時跟你的線人保持聯系,行動中可能會有突發情況需要確認。這是程序要求!你的直屬領導那邊,我會親自去溝通!”
江遠要的就是這句話。
“我明白了,黃所。”
“保持你的電話暢通,隨時等我消息!”
“是。”
電話掛斷了。
江遠把手機揣回兜里,整個過程,他的表情都沒有一絲變化。
他扭過頭,看著旁邊已經石化的趙小飛。
“嘴合上。”
趙小飛下意識地閉上了嘴,他看著江遠,眼神里全是問號。
“江……江哥……線人……市局……這……”他的舌頭都捋不直了。
江遠沒有解釋。
他拿起掛在后視鏡上的頭盔,重新戴回頭上。
夜風吹過,巷口的樹葉沙沙作響。
他發動了摩托車。
引擎的低吼聲打破了周圍的寧靜。
在昏黃的路燈光下,他嘴角向上牽動了一下,一個幾乎無法察覺的弧度,很快又消失不見。
他成功了。
他把自己這枚原本在棋盤外的棋子,親手放到了棋局最中心的位置上。
“坐好,”江遠的聲音從頭盔里傳出來,“我們回隊里,等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