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點整。
環湖公路像一條被遺忘的黑色綢帶,安靜地鋪在山與湖之間。
郭善握著方向盤,手心全是汗。
他剛剛結束了和自己私人律師的通話,對方的聲音不帶任何溫度。
“郭先生,你現在的情況很麻煩。”
“我建議你主動去紀委說明情況,爭取寬大處理。”
郭善把手機扔在副駕駛座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主動說明?
那跟找死有什么區別。
他知道的那些賬目,那些名字,任何一個都足以讓他把牢底坐穿。
陳海峰已經把他當成了棄子。
他必須自救。
他腳下油門踩得更深,黑色的轎車在空無一人的公路上加速。
他要去城郊的一處安全屋,那里有他準備好的護照和現金。
只要能逃出去,一切都還有機會。
他不斷看著后視鏡,生怕有車跟上來。
鏡子里一片漆黑,只有他自己車尾燈拖出的兩道紅光。
他稍微松了口氣。
就在這時,前方彎道的陰影里,亮起了兩道刺眼的遠光燈。
一輛重型貨車,像一頭鋼鐵巨獸,從黑暗中猛沖出來。
貨車的車頭偏向一邊,完全占滿了對向車道,直直地朝著他的轎車撞過來。
郭善的瞳孔在瞬間縮成了針尖。
他猛打方向盤,腳下死死踩住剎車。
輪胎在地面上發出尖銳的摩擦聲,拉出長長的黑印。
太晚了。
“轟!”
巨大的撞擊聲撕裂了夜的寧靜。
轎車像一個被捏扁的易拉罐,被貨車橫著推出了十幾米,最后死死地擠在公路的護欄上。
車身嚴重變形,金屬護欄深深嵌入車體。
安全氣囊全部彈開,郭善的頭撞在側窗上,鮮血順著額角流下,瞬間模糊了視線。
他感覺全身的骨頭都碎了。
貨車的車門打開。
幾個穿著黑色工作服,戴著鴨舌帽和口罩的男人跳了下來。
他們手里提著撬棍和鐵錘,腳步沉穩,徑直走向變形的轎車。
領頭的男人看了一眼駕駛室里昏迷的郭善,對身邊的人做了個手勢。
“確認一下。”
“再補兩下,做成搶救無效的樣子。”
他的聲音很低,沒有感情。
一名手下舉起手里的鐵錘,對準了駕駛室的車窗。
就在他揮下鐵錘的瞬間。
“嗚——!”
尖銳的警笛聲從四面八方響起。
公路兩頭的黑暗中,十幾道刺眼的警燈同時爆閃,將這片區域照得如同白晝。
一輛輛警車從隱藏的岔路口沖出,迅速完成了合圍。
車門不斷打開,一個個手持槍械、身穿防彈衣的警察以車輛為掩體,形成了包圍圈。
黑洞洞的槍口,從各個角度對準了貨車旁的幾個男人。
“不許動!”
“警察!”
“放下武器!”
擴音器里的聲音帶著巨大的威懾力,在山谷間回蕩。
那幾個準備行兇的男人反應極快。
他們沒有絲毫猶豫,瞬間放棄了攻擊轎車,從腰間拔出了手槍。
“砰!砰砰!”
槍聲驟然響起,子彈打在警車的車身上,迸出串串火星。
他們一邊開槍還擊,一邊迅速向貨車車頭的位置收縮,試圖利用貨車作為掩體。
“一組掩護!二組側翼包抄!”
林峰躲在一輛警車后面,冷靜地下達指令。
他是這次行動的現場指揮之一。
密集的火力網瞬間形成,子彈在夜空中交織。
空氣里彌漫開一股濃烈的硝藥味。
江遠沒有參與正面的火力壓制。
他趁著雙方交火的瞬間,身體壓低,像一只獵豹,利用公路邊的排水溝,悄無聲息地移動到了戰場的側翼。
他的動作快而安靜,完全融入了黑暗。
殺手們的注意力全在正面的警車上。
領頭的那個男人正靠在貨車輪胎邊,快速更換彈匣。
他剛把新彈匣推進去,準備抬頭繼續射擊。
一道黑影從他視覺的死角處撲了過來。
他只覺得手腕一麻,一股無法抗拒的大力傳來。
“咔嚓!”
腕骨斷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他握槍的手被江遠的手像鐵鉗一樣鎖住,然后用力一擰。
手槍脫手飛出,在地上滾了幾圈。
男人劇痛之下,另一只手下意識地去拔腰間的匕首。
江遠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一記兇狠的膝撞,結結實實地頂在他的小腹上。
男人悶哼一聲,身體彎成了蝦米。
江遠的手肘順勢下劈,重重地砸在他的后頸。
男人眼前一黑,身體軟了下去,徹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整個過程不到三秒鐘,干凈利落。
領頭人被瞬間制服,剩下的幾名殺手陣腳大亂。
“隊長!”
其中一人驚呼出聲,分神的瞬間,肩膀就中了一槍,慘叫著倒地。
警察們抓住機會,從幾個方向同時發起了沖鋒。
“繳槍不殺!”
“全部趴下!”
槍戰很快結束。
剩下的幾名殺手看到大勢已去,扔掉了手里的槍,抱頭蹲在了地上。
一切都塵埃落定。
醫療人員和消防人員迅速上前,開始用專業工具破拆變形的轎車。
郭善被從車里抬了出來,他還有呼吸,立刻被送上了救護車。
人證保住了。
那幾名殺手被戴上手銬,一個個按在地上。
物證也齊全了。
陳海峰的滅口計劃,徹底失敗。
這個他自以為天衣無縫的“交通意外”,變成了套在他自己脖子上的絞索。
江遠走到那個被他放倒的殺手頭目面前。
那人已經醒了過來,正被兩名警察死死按在地上。
他抬起頭,口罩在剛才的格斗中已經掉落。
那是一張四十歲左右的臉,方正,黝黑,眼神里充滿了不甘和怨毒。
江遠用槍指著他,聲音里聽不出任何波瀾。
“你穿錯了衣服。”
“你的警服,早就該脫了。”
男人死死地盯著江遠,沒有說話。
林峰走了過來,準備給這個人戴上手銬。
當他看清那張臉時,整個人像是被雷擊中一般,僵在了原地。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臉上的血色迅速褪去。
他嘴唇顫抖,發出的聲音都變了調。
“張……張隊?”
林峰的聲音不大,但在場的警察都聽見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集中到了地上那個男人的臉上。
市刑偵支隊,重案一組組長,張隊。
那個把江遠和林峰領進辦公室,給他們派發第一個案子的人。
那個陳海峰的嫡系。
林峰失聲驚呼。
“是你?張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