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衛(wèi)卿瑤連寧羲郡主下的帖子都推了,三五不時應(yīng)下謝歸遠的邀約。
兩人于書齋挑選筆墨紙硯,于郊外觀景,每每都有春淇、秋露、夏歌三位丫鬟跟隨。
寧羲再怎么傻,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她怒氣沖沖地提著裙擺入東宮,見太子殿下正在批閱奏疏,氣勢瞬間矮了半截,“太子表哥,在白玉樓的時候,你同阿瑤妹妹到底說了些什么?”
商黎鶴抬眸緩緩朝她看去,“怎么了?”
寧羲坐在下首的圈椅上,擰眉道:“這些天,我給阿瑤妹妹下了兩三道帖子,她全都以各種理由推辭了。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事情,一定是你跟她說了什么,她生你的氣順帶連累到了我。
不然的話,我還能比不過謝歸遠那個病秧子嗎?
這些天,一個勁兒地纏著阿瑤妹妹,害得我想偷偷找她賠禮道歉都沒有機會……”
商黎鶴手中的朱筆頓了頓,在奏疏上留下一個濃重的紅點。他面上不動聲色,聲音聽不出喜怒,“寧羲,你是在質(zhì)問孤?”
寧羲被他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堵得心口發(fā)悶,方才那股興師問罪的氣焰又弱了積分,卻仍不甘心,帶著幾分委屈道:“寧羲不敢。我只是……只是不明白,阿瑤妹妹從前與我最為要好,如今卻連見都不愿見我……”
商黎鶴擱下筆,抬眸看她,眼神平靜無波:“孤只是提醒她,交友貴在真心以待。許是她心中有愧,所以才不愿見你。”
寧羲根本不相信他說的話,阿瑤妹妹這樣做一定有她的理由,誰也別想三言兩語就拆散我們兩個之間的姐妹情深!
商黎鶴見她自己不知道腦補什么,就這么把自己給哄好了,齜牙咧嘴笑得很開心,無奈道:“若無他事,便退下吧!”
寧羲看著他重新拿起朱筆,一副無關(guān)緊要的模樣,只好行禮退下。
殿門合上,隔絕了殿外的光線。
商黎鶴維持著批閱奏疏的姿勢,薄唇無意識的抿著。筆尖懸在紙頁上方,久久未能落下。
殿內(nèi)靜得能聽到燭火輕微的噼啪聲。
“……衛(wèi)姑娘與謝公子在書齋相談甚歡,挑選了一方謝公子推薦的松煙墨。”
“今日郊外風(fēng)大,謝公子走在外側(cè),用披風(fēng)給衛(wèi)姑娘擋風(fēng)……”
風(fēng)驚竹派人匯報的話語在他耳邊清晰地回響起來。
“啪!”
清脆的聲響,他手中的紫毫筆管,竟從中裂開一道細縫。
商黎鶴垂眸,面無表情地看著那道裂痕,隨即像丟棄什么礙眼的東西般,將筆擲在一旁。
他閉上眼睛,用指腹按壓眉心。
花朝節(jié)那日,他便知曉謝歸遠對她有意,所以在衛(wèi)卿瑤從高臺墜落的瞬間,他搶先一步將人救下。
卻不曾想,她竟會順勢而為,甚至連寧羲都顧不得了。
她是真的覺得與謝歸遠相處更自在些,還是……在用這種方式,報復(fù)他那日的質(zhì)疑?
“不識好歹!”他胸腔里堵著一股無名火,灼得他心煩意亂。
“來人。”他聲音低沉。
雪滿山應(yīng)聲而入,垂首恭立。
“去查查,謝歸遠與南韶華之間的事情。”
“是。”雪滿山領(lǐng)命,悄無聲息地退下。
商黎鶴重新拿起一本奏疏,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在政務(wù)上。
然而字里行間,仿佛總能看見那女子同謝歸遠淺笑的模樣。
他煩躁地合上奏疏,起身走到美人榻上,將照夜抱在懷中,揉著它的小腦袋。
暮色四合,宮燈逐漸亮起。
他斜靠在美人榻上,閉眸小憩,照夜瞪著圓溜溜的貓眼,時不時搖擺著掃帚似的尾巴。
搖曳的燭火,似能窺探光怪迷離的夢境。
絲竹管弦的靡靡之音傳來,他置身于華麗又陌生的殿閣,輕紗撩動,暖香襲人。
視線穿過晃動的珠簾,他看見了身著異域風(fēng)情舞姬服飾的衛(wèi)卿瑤。
緋紅的輕紗遮住曼妙的身姿,露出細軟的腰肢和白皙的長腿。
伶仃的腳踝上系著的金鈴,隨著她妖嬈的舞姿伶仃作響。面紗之上,那雙平日清冷的眼眸此刻眼波流轉(zhuǎn),媚意橫生。
每一個舞姿,每一次抬眸,都勾人心魄。
商黎鶴只覺得胸腔里那股無名火燒得更旺盛,還夾雜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燥熱和窒悶。
他想將她從那片靡靡之音中拽離,用厚重的披風(fēng)將她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隔絕所有窺探的目光。
然而夢中,他卻如同被釘在原地,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赤足踩在光滑的地面上,舞姿越來越大膽放肆,那眼神掠過他時,竟帶著挑釁般的笑意。
她轉(zhuǎn)身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那里似乎有個模糊的身影端坐著,正含笑欣賞。
是謝歸遠嗎?
似乎又不是。但那道身影存在的本身,就已經(jīng)讓他妒火中燒。
“放肆——!”
一聲壓抑的低吼自喉間溢出,商黎鶴猛地驚醒坐起,胸膛劇烈起伏,額角滲著汗珠。
殿內(nèi)寂靜無聲,照夜被他驚醒,“喵”了一聲,跳下美人榻,疑惑地看著他。
商黎鶴抬手用力按壓刺痛的太陽穴,夢中那抹緋紅的身影,搖曳的金玲以及妖嬈的舞姿,尤其是那雙充滿媚意與挑釁的眼睛,清晰地印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他從未見過那樣的衛(wèi)卿瑤,陌生得讓他心靜,卻又……魅惑如妖。
這場夢境該不會是因為白日里,聽聞她與謝歸遠同游的匯報,所以才……化作了這般光怪陸離的景象?
“衛(wèi)卿瑤……”他再次低語呢喃,聲音沙啞。
他試圖平復(fù)紊亂的心緒和體內(nèi)那股莫名的燥熱,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殿外沉沉的夜色,越發(fā)幽深難辨。
“來人,備冷水。”商黎鶴手中捻著那串佛珠,吩咐道。
殿外當(dāng)值的封年聞聲,心中一凜,雖已如春,但夜半的井水依然冰冷刺骨。
他不敢多問,更不敢讓殿下等候太久,立刻躬身應(yīng)道:“是,殿下。”
商黎鶴轉(zhuǎn)身跨進滿是冷水的浴桶里,激得水面猛地晃蕩。
他仰頭靠在桶沿,喉結(jié)上下滾動,頸側(cè)青筋浮起,眸中的**如野火燎原,壓不住半點兒,喘出的氣息都是燙的。
屏風(fēng)旁,照夜好奇地探出腦袋,圓溜溜的眼睛盯著那微微顫抖的背影。
商黎鶴的手指死死扣住浴桶邊緣,指節(jié)繃得青白。他仰頭急促竄稀,喉結(jié)上下滾動,脖頸到胸膛的皮膚泛著不正常的潮紅。
水珠沿著他緊繃的下頜線滾落,沒入濕透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