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明德侯府正廳的氣氛凝重。
明德侯背著手,在廳中來回踱步,額間滲著細密的汗珠。
衛夫人坐在一旁,手中的帕子已被絞得變形,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太子殿下突然下旨,莫不是……”明德侯欲言又止,臉上的血色盡數褪去。
一旁的南韶華適時開口,聲音里帶著恰到好處的擔憂:“姑父姑母莫要過于憂心。
許是……卿瑤表姐昨日不慎怠慢了風大人的事,傳到了太子耳中?
不過殿下素來公正,想必只是下旨申飭一二,小懲大誡……”
這話如同一觸即燃的火星,瞬間點燃了南氏心中的焦慮與怒意。
她猛地轉頭,視線如剜肉刀子落在一旁太師椅上,那個正支著額角,閉目養神的女兒。
“你這個孽障!”南氏聲音夾雜著斥責,“整日里惹是生非,沒有片刻安寧。如今倒好,竟驚動了東宮那位親自下旨問責。
我明德侯府的臉面,都被你給丟盡了!”
衛卿瑤長睫微顫,緩緩睜開眼。
那雙眸子清亮如水,唯有看向南氏時,眸底深處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譏諷。
她黛眉輕挑,聲音帶著漫不經心的慵懶,卻字字珠璣,“表妹莫不是……那街上能掐會算的半仙兒?東宮旨意未至,內容未知,你倒先替我認了罪狀。
這般未卜先知,應該讓父親寫道折子舉薦給朝廷,預知蒼瀾國的天災禍事,造福蒼生,也能給自己攢些福報。”
南韶華臉上那副楚楚可憐的表情一僵,隨即紅了眼圈,委屈地撲進南氏懷里,“姑母,韶華只是擔心侯府,絕無他意啊……”
“你聽聽!你如今說話,怎的這般刻薄尖酸!”南氏心疼地將她摟進懷里,對自己親生女兒怒火更甚。
衛卿瑤輕笑了一聲,那笑聲涼薄冷情,不帶一絲溫度。
“母親不問青紅皂白,聽信旁人的兩句臆測,就這般指責女兒,還不許女兒為自己辯駁兩句?”
明德侯怒聲道:“辯駁?若非你行事不周,何來這許多風波!待旨意下達,若真是問責……”
衛卿瑤只覺鼻尖泛酸,心口疼得厲害,“那我就自請除族,絕對不會礙著你們的眼。”
“太子近侍風大人到——!”門外傳來通報,打破了廳內劍拔弩張的氛圍。
明德侯與衛夫人慌忙整理衣冠,拉著滿心不情愿的衛卿瑤及泫然欲泣的南韶華跪地接旨。
明德侯作為一家之主,心中已是沉到谷底,只等雷霆降下,滿門蒙羞。
然而,風驚竹宣讀的并非問責詔書,而是一連串貴重的賞賜,每念一樣,眾人的臉色五彩紛呈的。
最后那句“望侯府好生照料”,更是意味深長,敲打在每個人心上。
南韶華跪在冰冷的石板上,雙膝傳來的刺痛不及心中的萬分之一。
當“賞賜衛姑娘”幾個字清晰傳入耳中時,她臉上溫婉的表情幾乎瞬間破碎,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尖銳的疼痛才讓她勉強維持住清醒。
憑什么?衛卿瑤這個品行惡劣、名聲狼藉的賤人,憑什么能得到太子的青睞?
這詔令是他們一府人跪迎的,最后所有的好處和風光,卻都落在她一人的頭上!
系統的機械音適時響起:
“宿主的掠奪氣運計劃失敗,扣除氣運值2,當前所剩氣運值60。”
她死死攥著手里繡帕,仿佛要將其撕碎,心底的嫉恨如毒藤,瘋狂滋長,繞得她幾乎窒息。
等著吧,總有一天,衛卿瑤擁有的一切,都會變成她的!
好不容易送走風驚竹這尊大佛,明德侯緊繃的神經陡然松弛,這才驚覺后背的衣袍已被冷汗浸透。
衛卿瑤悠然起身,姿態從容撣了撣衣袖,仿佛除去不存在的灰塵。
她目光輕飄飄掠過神色各異的眾人,最終落在明德侯、南氏與南韶華身上,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
“看來,”她語調輕柔,似玉珠落盤,“讓父親、母親,還有表妹失望了。”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像是揮出的耳光,“這旨意,并非問責呢。”
衛夫人與明德侯臉上頓時火辣辣的,青一陣白一陣的,難堪至極。
衛卿瑤卻不再多看他們一眼,轉身吩咐候在一旁的小人:“把這些東西,都抬回我的燕拂居。”
望著她離去時纖細單薄的背影,再看著自己身邊這個只會哭泣的侄女,南氏心頭第一次涌上一股難以言喻的煩躁。
她回到內院,忍不住抱怨:“瑤瑤再怎么說也是我們侯府的姑娘,生病自有侯府照看,太子殿下這般插手,豈不是打我們侯府的臉?
那些賞賜……”
“蠢婦,你給我閉嘴!”明德侯的臉色鐵青,厲聲呵斥,“她昨日歸家被阻門外,這事早已在京中傳得沸沸揚揚,你還覺得侯府不夠丟臉嗎?
如今太子的賞賜,是給她的體面,也是給我們的敲打,你還敢惦記那些東西?
真是不知死活!”
衛夫人被罵得面色訕訕,不敢反駁。
“姑父……”南韶華適時仰起臉,,淚珠沿著白皙的臉頰吧嗒吧嗒往下掉,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都怪韶華不好,只想著那家新到的云錦料子難得,想盡早為表姐裁剪幾身新衣,哄她歡心,卻忘了叮囑下人留門……
千錯萬錯,都是韶華思慮不周,才讓表姐受了委屈,惹出諸多事端,連累侯府蒙羞。”
她將所有的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語氣哽咽,姿態放得很低,“千錯萬錯,都是韶華思慮不周,才讓表姐受了委屈,惹出諸多事端,連累侯府蒙羞。姑父姑母要打要罰,韶華都絕無怨言。”
她篤定,姑母心軟定會偏疼她,姑父也素來疼惜她這柔弱之態,不會追究。
果然,南氏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侄女,心中火氣消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對親生女兒更大的不滿,
她拍了拍南韶華的手,嘆道:“好了,莫要再哭了。分明是瑤瑤那孩子越發不懂事,性子乖張。
她若是有你一半兒的貼心懂事,何至于鬧出這么多事情?”
這話里話外,都是對南韶華的偏袒,反倒將過錯推到衛卿瑤身上。
明德侯看著這一幕,眉頭緊皺。他想斥責南氏偏聽偏信,但打量著南韶華那副姣好的容貌,最終什么也沒說,只重重哼了一聲,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