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呼嘯,卷起濃重的血腥氣與河泥的腥味。
小山般的妖尸橫陳在岸邊,一只銅鈴大的眼睛還圓睜著,倒映著漆黑的夜空。
玄奘站在妖尸旁,胸口微微起伏,平復著體內因突破而翻騰的氣血。
他攤開手掌,又緩緩握緊,感受著那股比之前凝實了數倍的嶄新力量。
若非今日這場生死搏殺,他想走到這一步,至少還需一年苦修。
果然,降妖除魔才是正道。
此時,系統的提示音在他腦海中響起:
【成功超度長江水妖(人仙初期),此妖以生人血祭,罪孽深重,功德 200。】
【恭喜宿主臨陣破境,肉身修為達先天中期,特獎勵功德 50。】
一股遠比以往龐大的精純功德憑空而生,如暖流般融入四肢百骸,迅速修復著他身上被水箭劃開的傷口,同時穩固著剛剛突破的境界。
玄奘只感覺渾身暖洋洋的,手臂上幾道還在滲血的傷口迅速止血、結痂,最后連一絲疤痕都未留下。
他滿意地點了點頭,將目光轉向另一邊。
在那里,四海幫幫主李二正渾身濕透地癱坐在地上,嘴唇發紫,牙關打顫,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妖尸。
他親眼看到,那個平日里讓他敬畏如神明的“江君”,被這個年輕和尚一板磚捅進了喉嚨里,然后硬生生攪碎了內臟。
這種死法,將他腦子里關于神仙妖怪的一切想象都碾得粉碎。
“咕咚。”
李二艱難地咽了口唾沫,當他看到玄奘那平靜的目光投來時,他一個激靈,也顧不得身上濕冷,連滾帶爬地跪倒在地,用額頭去撞擊腳下濕滑的卵石。
“圣僧饒命!圣僧饒命!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沖撞了圣僧!求您饒了小人這條狗命!”
這和尚,比那妖魔更像妖魔。
玄奘緩步走到他面前,臉上又恢復了那副悲天憫人的神情。
他伸出手,輕輕將李二扶了起來,溫和地說道:“李施主,快快請起,貧僧與你有緣,又怎會害你性命?”
李二被他扶著,只感覺一股大力傳來,自己完全無法抗拒,只能哆哆嗦嗦地站著,嘴里含混地應著:“是……是……圣僧說的是……”
“李施主。”玄奘溫和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一只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二卻感覺那只手仿佛有千鈞之重,壓得他渾身骨頭都在發軟。
玄奘的目光掃過那具巨大的妖尸,緩緩開口:“此妖盤踞長江,禍害一方,如今已被貧僧就地正法,也算是為江州百姓除了一大害。”
“是是是!圣僧功德無量!功德無量啊!”李二忙不迭地附和。
“但是……”玄奘話鋒一轉,語氣依舊溫和,“妖物雖死,你們四海幫助紂為虐,以生人血祭,這樁罪孽,佛祖可還都記著。按我佛門的說法,你們這些人,死后是要下阿鼻地獄的。”
李二聽到“阿鼻地獄”四字,臉瞬間就白了,雙腿一軟,又要跪下去。
玄奘卻一把將他拉住,微笑道:“不過,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佛也最是慈悲。貧僧看你,尚有幾分悔改之意,愿意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機會?”李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中重新燃起一絲光,“圣僧指點!只要能活命,小人做什么都愿意!”
“很好。”玄奘滿意地點了點頭,“貧僧的要求,很簡單。”
他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從今往后,江州再無四海幫。你需將幫中所有不義之財,盡數散去,或救濟窮苦,或修橋鋪路,一文不留。”
李二聽到要散盡家財,臉上閃過一絲肉痛,但迎上玄奘那平靜的目光,他立刻打了個寒噤,連忙點頭道:“小人遵命!一定照辦!”
命都沒了,要錢何用。
“第二,”玄奘繼續說道,“你幫中喝過妖血的核心成員,手上都沾了人命。貧僧不濫殺,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親自動手,將他們手腳筋盡數挑斷,廢去武功,讓他們后半生為自己犯下的罪孽贖罪。”
李二只感覺喉嚨發干。
這比直接殺了他們,還要狠。
但他不敢有任何異議,只能咬著牙點頭:“是……小人都聽圣僧的。”
“至于第三嘛……”玄奘笑了笑,湊到李二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你手下,總還有些腦子靈光、罪孽不深的人。貧僧需要一些俗家弟子,幫貧僧在這江州城內外,打聽些事情。你明白嗎?”
李二渾身一震,瞬間明白了。
這位圣僧,不僅要毀掉四海幫的根基,還要把它的枝葉,收編成自己的耳目。
他知道,自己沒得選。
投靠眼前這位深不可測的圣僧,是他唯一的活路。
“小人明白!”李二點頭如搗蒜,“圣僧放心,從今往后,小人李二,就是您座下最忠心的一條狗!”
“很好。”玄奘直起身子,滿意地看著他,“你是個聰明人。記住,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對外,你便說四海幫得罪了過江的神仙,一夜之間土崩瓦解。而貧僧,今夜只是在金山寺的禪房里,誦了一夜的經文,從未離開過。懂了嗎?”
“懂了!小人懂了!”
“去吧。”玄奘揮了揮手,“記得把這妖尸處理干凈。它的妖丹,還有背上最硬的那塊鱗甲,給貧僧留下。其他的,都沉到江心去,莫要留下痕跡。”
“是!是!”
李二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跑去召集人手。
玄奘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神色平靜。
降妖除魔,光靠一雙拳頭是不夠的,他還需要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他走到妖尸旁,用半截黑鐵磚剖開妖尸,從中取出一枚拳頭大小、散發著幽藍光暈的妖丹,以及一塊足有一丈見方、堅硬異常的背甲。
將這兩樣東西收入懷中后,他幾個起落,便消失在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
第二天,一則消息在整個江州城里炸開了鍋。
盤踞長江、連官府都奈何不得的四海幫,一夜之間倒了。
幫主李二散盡家財,幫中數十名核心頭目,也都在同一晚被人廢了手腳,成了廢人。
一時間,城中眾說紛紜。
有說得罪了京城來的大官,也有說作惡多端,惹了天罰。
而流傳最廣的一個版本,則說有漁夫在昨夜,親眼見到金山寺方向佛光沖天,有一尊怒目金剛的虛影踏江而來,一掌便降服了江中水怪。
這個說法,最得人心。
畢竟,四海幫一倒,最高興的就是江州城的百姓和來往客商。他們紛紛前往金山寺上香還愿,感謝佛祖顯靈。
一時間,金山寺的香火,前所未有的鼎盛。
作為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玄奘卻仿佛一無所知。
他如往常一樣,早起,做功課,為寺中僧人講解經文。
當有僧人問起此事時,他只是雙手合十,一臉慈悲地回答:
“阿彌陀佛。善惡有報,天理循環,想來是城中百姓善念感召,故有神佛顯圣吧。”
他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配上那出塵的氣質,更是讓人深信不疑。
只有玄奘自己心里清楚。
所謂神佛,也許遠在西天。
但行于世間的,只有他自己。
他摸了摸懷中那枚溫潤的妖丹,感受著體內奔流不息的先天真氣,目光望向了寺外的萬家燈火。
這只是一個作惡的妖孽!
這天下,還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