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攪動風云的金箍棒,在黑風怪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棒身撕開空氣,發出尖銳的呼嘯,那股惡風仿佛不是吹在身上,而是直接灌入了他的神魂!
他,完了!
這是黑風怪腦海中閃過的最后一個念頭。
他不甘心地閉上了雙眼。
然而,預想中腦漿迸裂的劇痛,并未到來。
只聽得一個平淡如水,卻又充滿了不容抗拒的威嚴之聲,從不遠處悠悠傳來。
“悟空,住手。”
聲音很輕。
卻仿佛蘊含著言出法隨的絕對力量。
孫悟空一聽這話,那高高舉起的萬鈞鐵棒,竟硬生生地停在了黑風怪腦門不足三寸之處!
棒身蘊含的神力瞬間凝滯,激蕩出的狂風卻失了控制,如無形的巨浪般轟然拍下。
風壓將黑風怪滿頭的亂發向后盡數吹倒,露出了那張寫滿驚恐與茫然的黝黑臉龐。
黑風怪驚魂未定地睜開雙眼。
他這才看到。
不知何時,一個身穿月白僧袍、面容俊秀的和尚,與一個手持三尖兩刃槍、面如冠玉的冷峻青年,已然站定在了那毛臉猴子的身后。
方才出聲的,正是那為首的和尚。
只見那和尚邁著不急不緩的步伐,閑庭信步般走了過來。
他腳下的芒鞋踩過被鮮血浸染的焦土與碎石,卻不染半點塵埃。
那姿態從容得仿佛不是在巡視剛剛經歷過驚天大戰的狼藉戰場,而是在欣賞自家后院的風景。
他走到了依舊趴在地上,動彈不得的黑風怪面前。
然后,在黑風怪驚愕不解的目光中,他緩緩抬起了自己的右腳。
那只穿著一雙針腳細密芒鞋的腳,輕輕地落在了黑風怪的頭頂上。
然后,微微用力。
“咯。”
一聲輕響。
黑風怪剛剛使出吃奶的力氣才微微抬起一點的頭顱,便被云淡風輕地,重新踩回了冰冷堅硬的塵埃里。
這個動作,輕描淡寫。
卻充滿了無言的羞辱與蔑視!
黑風怪只覺得自己的尊嚴,仿佛被這一腳徹底踩進了泥土,碾得粉碎!
他想要掙扎,想要反抗!
可那只看似毫不著力的腳,卻仿佛鎮壓著整座山脈!任憑他如何瘋狂調動妖力,竟是紋絲不動!
“熊羆怪。”
玄奘居高臨下地看著被自己踩在腳下的妖王,聲音平淡。
“可知罪?”
那聲音里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感波動,就仿佛是在詢問一只路邊的螻蟻。
黑風怪趴在地上,渾身上下劇痛難當。
他感受著頭頂那股不可抗拒的恐怖力量,眼角的余光又瞥見那個手持鐵棒的猴王正對自己咧著嘴,露出森白的獠牙。
心中的那點妖王傲氣,早已被求生的本能沖得一干二凈!
他知道,今日是踢到鐵板了!
這伙人,根本就不是他能招惹的存在!
“知…知罪!”
他的聲音顫抖而又嘶啞。
“小妖…小妖知罪!小妖不該利欲熏心,盜取了…盜取了圣僧的寶貝袈裟!”
“求…求圣僧饒小妖一命!小妖愿將那袈裟原物奉還!另…另有重寶相贈!”
為了活命,他已顧不得任何顏面。
“饒你一命?”
玄奘聞言,喉間逸出一聲低沉的輕笑。
那笑聲很輕,卻讓趴在地上的黑風怪渾身一僵!
“憑什么?”
玄奘腳下微微加力。
“嘎吱……嘎吱!”
黑風怪只覺得自己的頭蓋骨發出了不堪重負的聲響,仿佛隨時都會碎裂開來!
“袈裟,不過是件死物罷了。”
“貧僧倒是覺得,”
玄奘的目光環視了一圈這山勢險峻、妖氣沖天的黑風山,臉上露出了一抹毫不掩飾的滿意之色。
“你這黑風山,當真是一處不錯的風水寶地。”
黑風怪一聽這話,心里頓時涼了半截!
他明白了!
這和尚的目標,根本就不是那件袈裟!
他看上的,是自己經營了數百年的老巢!是自己這條修煉了千年的性命!
玄奘緩緩松開了腳。
他看著那匍匐在自己腳下,如同喪家之犬般的黑風怪,臉上露出了一抹悲憫的笑容。
“不過,”
“貧僧見你根骨不凡,實力倒也還算尚可。”
“勉強有那么一絲資格,為我門下看守山門。”
他頓了頓,眼神冰冷而又銳利!
“今日,貧僧便大發慈悲,給你兩條路走。”
“第一。”
他的聲音平淡,卻裹挾著令人不寒而栗的森然殺機:“貧僧現在便親自動手,為你超度一番。你這一身修為,連同你這整座洞府,便都歸了貧僧,也算是物盡其用。”
孫悟空十分配合地將金箍棒在肩上輕輕一頓,堅硬的山石地面瞬間龜裂開蛛網般的縫隙,他獰笑道:“師父,這家伙的熊膽可是大補,正好挖出來給你下酒!”
玄奘沒有理會,自顧自地繼續說道:
“第二,獻出你的洞府,和你所有的珍藏!”
“然后,跪下拜入我的門下,成為我斗戰圣宗黑風山分舵的護法!”
“從此,你依舊是你的黑風大王!但,需為我宗門效死命!為我貧僧辦差事!”
他微微俯下身子,湊到那早已被嚇得魂飛魄散的黑風怪耳邊,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輕聲說道:
“貧僧讓你當護法,那是你的福氣!”
“你,可想好了再回答!”
福氣?
這哪里是福氣?
這分明就是**裸的威逼!
黑風怪聽著這不容拒絕的招安,心中是又悲又怒,又覺得荒唐可笑。
可他敢說半個不字嗎?
他不敢!
他看了一眼旁邊那正扛著金箍棒,沖著自己齜牙咧嘴的孫悟空。
他毫不懷疑,只要自己敢有半點的猶豫,那根足以敲碎山岳的鐵棒,下一秒便會毫不留情地落在自己的腦門之上!
一邊是魂飛魄散,身死道消!
另一邊是委曲求全,茍且偷生!
這根本就不是一道選擇題!
而是一道送命題!
想通了這其中關節的黑風怪,哪里還敢有半分的遲疑?
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將那被踩進了塵土里的頭顱,猛地拔了出來!
然后,對著那依舊負手而立,居高臨下看著自己的玄奘。
“咚!”
“咚!”
“咚!”
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那力道之大,直將那堅硬的山石地面,都給磕出了三個清晰可見的血印淺坑!
“小妖…小妖,愿意!”
“小妖愿獻上洞府與所有珍藏!愿為圣僧效力!愿為宗門效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