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點半，蘇晚剛走到宿舍樓下，手機就在口袋里震動起來。

是系級設計群，有人@了她全體。

張雅：“@蘇晚學妹，你的鐘樓設計稿我看啦，云紋部分確實很有想法。不過這么復雜的設計，3D打印怕是實現不了吧？[截圖]我的方案就務實很多，雖然簡單，但能保證按時交作業。原創不易，學妹別鉆牛角尖哦。[微笑]”

那句“原創不易”，配上和她初稿七分像的設計圖，簡直是把抄襲兩個字甩在了她臉上。

“我靠！這綠茶都快餿了！”林曉曉的腦袋從二樓陽臺探出來，氣得直晃欄桿，“她抄你的創意還好意思倒打一耙？晚晚，懟她！我給你刷火箭！”

蘇晚攥緊了手機，指節泛白。

要是從前，她可能只會氣得掉眼淚。但現在，蘇晚腦海里浮現出陸昭的臉，和他昨天遞過來的一沓修改記錄。

他給的底氣，讓她敢于面對。

蘇晚深吸一口氣，指尖飛快的在鍵盤上打字：“謝謝學姐‘借鑒’。關于打印問題，我和陸昭學長已經解決了分層打印的參數問題，并且所有修改版本都有時間戳和云端記錄。倒是學姐的設計稿，這個1.5厘米的云紋間距，和我三改前的廢稿一模一樣，確實挺‘原創’的。”

發完，她沒再看群里瞬間炸開的討論，直接把手機調成了靜音。

“干得漂亮！”曉曉在樓上喝彩，“快去找你的陸昭學長吧，給他看看你的戰斗力！”

蘇晚臉上發燙，壓下飛快的心跳，腳步輕快的走向圖書館。

圖書館三樓的燈光很溫暖。遠遠的，蘇晚就看見陸昭已經坐在靠窗的老位置，正低頭在平板上畫著什么。他穿著白襯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電子表屏幕上是3D建模界面。

蘇晚正要打招呼，目光卻被桌角的小點心吸引了——一盒草莓曲奇和一杯熱可可，杯壁貼著便簽，是陸昭清秀的字跡：“樓下便利店買的，熱可可沒放糖，你試試。”

“你怎么知道我喜歡草莓味？”她輕聲問，拉開椅子坐下。

陸昭抬頭，眼底帶著笑意，耳尖有些紅：“上次夜市，你說草莓糖葫蘆比山楂的甜。”他將平板轉向她，“看，模型微調過了，鐘樓底座加了凹槽，正好放電池，不影響導光片。”

蘇晚湊近細看，模型比上午更精致了，底座的凹槽巧妙的嵌在云紋間隙，連她調整的光敏電阻位置都標注得清清楚楚。“這里的弧度更流暢了，”她指著模型感嘆，“你怎么想到的？”

“看你畫的云紋得到的靈感。”陸昭的指尖輕點屏幕，“你云紋收尾是圓弧，底座跟著改圓，視覺更協調。”他從包里取出透明小盒，里面整齊排列著三種厚度的柔光片樣品，“下午從實驗室拿的，試試哪種透光效果最好。”

測試樣品時，蘇晚注意到陸昭指尖沾著銀色的焊錫。她取出濕巾遞過去：“先擦擦手，別蹭臟設計稿。”

陸昭接過濕巾時，指尖不經意擦過她的指腹。兩人同時頓住，迅速移開視線。圖書館里只剩下筆尖的沙沙聲和窗外的蟲鳴，暖黃的燈光籠罩著交疊的設計稿，空氣里似乎都帶上了甜味。

“導光片邊緣有劃痕。”蘇晚將淡金色導光片放在桌上，指著角落的細痕問。

陸昭拿起來看了看，皺了下眉：“下午還好好的……可能是放在包里蹭到了。別擔心，明天用打磨紙處理一下，不影響透光。”他小心收好導光片，“你的設計這么用心，不能因為小瑕疵可惜了。”

這話讓蘇晚想起了去年畫《晚風》時老師的鼓勵。晚上八點多，陸昭接到陳陽的急電：“3D打印室的機器出問題了，你的模型文件有誤差，鐘樓頂部打印歪了，要不要過來看看？”

“馬上到。”陸昭掛斷電話，將平板和設計稿推到蘇晚面前，“打印室十分鐘來回，你先在這兒改。平板里有所有備份文件，注意保管。”

陸昭剛離開兩分鐘，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蘇晚回頭，看見張雅拿著文件夾站在桌旁，臉上掛著虛假的笑容：“真巧啊蘇晚學妹，你也在這兒改作業？”

蘇晚警惕的將平板往懷里收了收：“學姐有事？”

“剛在打印室遇見陸學長，聽說你們的模型出了問題。”張雅自顧自的坐下，攤開文件夾露出她的鐘樓設計稿，“我這份結構圖加了鋼筋支撐，打印不會歪。你看，關鍵位置都加固了。”

蘇晚瞥了眼，那粗糙的鋼筋結構正好擋住云紋的核心位置，她一下就明白了。蘇晚平靜的回應：“謝謝學姐，但問題是打印參數導致的，跟結構無關。云紋是我的設計核心，加鋼筋會破壞效果。”

張雅的笑容僵住了，語氣也冷了下來：“別不識好歹！陸學長不過是礙于面子才和你組隊。你這云紋太復雜根本打印不出來，到時候交不了作業，拖累的是他！”

要是從前，這話肯定會讓蘇晚委屈得紅了眼。但此刻她直視張雅，清晰的反駁：“我們采用分層打印技術，陸昭已經和打印室老師確認可行。七版修改記錄和時間戳都能證明原創性。”蘇晚指向張雅的設計稿，“學姐的云紋弧度與我初稿相同，但間距從1.5厘米改成2厘米，顯得很僵硬——真正的原創不是抄個輪廓就夠的。”

張雅臉色漲紅，手指緊緊捏著稿紙邊緣：“你胡說！我的設計是原創的！”

“證據我沒有，但大家的眼睛是亮的。”蘇晚展開自己的設計稿，指著香樟葉脈絡，“我的云紋里藏著手繪紋理，去年《晚風》就用過這個手法，系里老師都知道。學姐的設計里有嗎？”

陸昭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張雅學姐，蘇晚的設計每一步都有記錄，打印室老師也能證明我們的參數經過了確認。你真關心作業，不如先修正自己設計稿里的尺寸誤差。”

張雅猛的回頭，看見陸昭手中打印的模型——盡管頂部微歪，云紋的弧度和香樟葉脈絡依然清晰。她臉色煞白，抓起文件夾就要走，卻被陸昭叫住：“學姐在系群里發‘原創不易’時，是不是忘了說明你的燈控方案，跟去年計算機系參賽作品一模一樣？”

張雅背影一僵，快步下樓時連文件夾掉在地上都沒發現。

蘇晚松了口氣，但還是有點后怕：“你怎么知道她的燈控方案有問題？”

陸昭拾起文件夾掃了一眼：“去年那個作品是我朋友做的，獨特的編碼方式連錯誤都被她照搬了。”他將文件夾放在桌角，“本不想說破，但她太過分。”

蘇晚望著陸昭，心里很感激：“謝謝你。沒有你，我可能早就慌了。”

“不用謝。”陸昭將模型推到她面前，“雖然有點歪，但云紋效果不錯，明天調整參數就能完美打印。”他看著她的眼睛，“蘇晚，你比自己想的更強大——你的設計本身就有力量。”

這話讓蘇晚心跳漏了一拍。她將導光片放在模型的云紋上，燈光透過它，投射出一片細碎的雛菊影子。“真好看。”她輕聲贊嘆。

“明天打印出完美模型會更美。”陸昭看了眼時間，“快閉館了，我送你回去。”

收拾東西時，蘇晚發現陸昭的平板沒鎖屏，上面是一個整理好的文檔——從去年《晚風》到現在的鐘樓設計，每張稿子都標著日期和創作思路，甚至記錄了她和曉曉閑聊時提到的靈感。

回宿舍的路上，蘇晚忍不住問：“你什么時候開始收集我的設計記錄的？”

陸昭耳尖泛紅，低頭踢著腳下的石子：“去年設計展看完《晚風》之后……怕你覺得奇怪，一直沒敢說。”

蘇晚停下腳步，認真的看向他：“我不覺得奇怪，只覺得……很開心。”

陸昭驚訝的抬頭，還沒來得及開口，手機就響了。接完李老師的電話，他臉色沉了下來：“張雅向李老師舉報你的云紋設計涉及版權問題，明天早上八點要去辦公室核對。”

夜風吹過，帶著點涼意。蘇晚攥住陸昭的衣袖，語氣很堅定：“我們有證據，不怕她。”

陸昭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傳了過來，很安心：“對，明天一定能證明你的清白。”

但兩人都明白，張雅敢直接去找老師，肯定是還有后手。宿舍樓下分別時，陸昭的眼底映著路燈的光：“我今晚整理好所有證據，明早送來。”

“好。”蘇晚點頭轉身，又回頭輕聲說，“陸昭，謝謝你。”

站在路燈下的少年笑著揮手：“明天見。”

這個晚上，蘇晚在臺燈下反復端詳那片淡金色的導光片。雛菊的紋路在光線下流轉，好像在無聲的鼓勵她。她打開電腦整理從《晚風》到鐘樓的所有設計證據，每一個細節都清晰的標注好。雖然對明天的對峙有信心，但她隱約覺得——張雅說的“版權證據”，可能會扯出一些連陸昭都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