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論室里安靜的可怕，蘇晚攥著設計稿，指尖都捏白了。剛才那些人的話還一句句在耳邊響——“云紋加燈控就是花架子”“大三的能搞出什么新意”。她想反駁，可話到嘴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門被輕輕的推開，一股薄荷味飄了進來。陸昭站在門口，手里拎著兩杯熱飲，看到里面的氣氛，愣了一下。他的目光很快落在蘇晚泛紅的眼尾上，隨即快步走了過來。

“剛從實驗室過來，順路買了熱可可。”他把一杯塞到蘇晚手里，紙杯的溫度正好暖了她冰涼的指尖，“討論不順利？”

蘇晚搖搖頭，把設計稿往他那邊推了推。計算機系的周明——老跟著張雅的那個男生——撇了撇嘴：“陸學長來得正好，我們正在說蘇晚這個設計。云紋是好看，可加了燈控模塊，掛件體積得大一倍，還怎么賣？”

另一個女生也跟著說：“而且張雅學姐早就提過自然意象加智能硬件的思路，這個方案太像了。”

蘇晚握著熱可可的手緊了緊，指縫沾上的水珠涼得她一哆嗦。她知道這些人都是向著張雅的，可自己的設計理念，一時竟不知從何說起。

陸昭沒急著說話，他把設計稿在桌上鋪平，又從包里拿出平板。手指一劃，屏幕上就出現了一個3D模型。模型里的鐘樓掛件比手繪稿立體多了，云紋縫里藏著很細的線路，底座只有指甲蓋那么大。

“體積問題解決了。”他指著底座，語氣很穩，“用的是16mm微型控制芯片，比紐扣電池還小，正好嵌在底座夾層里。加上燈珠和導線，整個硬件模塊只有3毫米厚。”

周明湊過去看了看，還是不服氣：“就算能做小，電從哪來？總不能讓用戶天天換電池吧？”

“不用換電池。”陸昭調出電路圖，“云紋的金屬邊框里有無線充電線圈，放在專用底座上就能充電，一次能用一周。線圈的紋路和云紋一樣，從外面根本看不出來。”

蘇晚看著平板上的模型，眼睛一下子亮了。這些細節陸昭從沒跟她說過，肯定是熬夜做出來的。她握著熱可可的手不自覺的松開，心里那股難受勁兒也緩了過來。

這時，陸昭轉頭看她，眼神帶著鼓勵：“云紋的設計想法，還是你來說最清楚。香樟葉脈絡和燈控怎么對應，還有你想表達的時間感。”

蘇晚深吸一口氣，手指點著設計稿上的云紋：“這些紋路不是隨便畫的，每一條都對著校園里香樟樹的葉脈。左邊密的代表春天的新葉，對應暖光；右邊疏朗的代表秋天的落葉，對應冷光。”

她頓了頓，又指向鐘樓的刻度：“燈也不是一直亮的。我用了光敏電阻，它會根據天色自動調節。早上七點到晚上七點亮暖光，就像陽光。晚上七點到早上七點亮冷光，就像星光。這樣既能呼應時間這個主題，也省電。”

屋里一下子沒人說話了。周明張了張嘴，還想說什么，陸昭已經把一份文件遞了過來。那是蘇晚從第一稿到現在的全部修改記錄，最早的版本比張雅說的構思時間還要早半個月。

“至于說思路像。”陸昭語氣很平淡，但話里很有力，“蘇晚去年設計展的作品《晚風》就用了香樟葉。我找到了她當時的設計筆記，上面清楚寫著‘想把自然元素和實用功能結合’——這比張雅說她有想法早了八個月。”

陸昭這話一出，剛才還起哄的幾個人都不說話了。那個附和的女生悄悄低下了頭，周明也閉了嘴。

“其實……我覺得這個方案挺好的。”坐在角落的林溪輕聲說，“上次我在圖書館看到蘇晚對著香樟葉畫畫，連葉脈都畫得很仔細，真的很用心。”

有人帶了頭，其他人也跟著改口了：“原來硬件能做得這么小啊。”“香樟葉對應燈光這個想法真不錯。”“修改記錄都在，張雅說的話確實不太可信。”

蘇晚一直繃著的肩膀終于松了下來。她對林溪笑了笑，又望向陸昭。陸昭也對她笑了笑，用口型無聲的說：“你很棒。”

討論回到了正題上，這次沒人再找茬，反而提了不少有用的建議。林溪建議在云紋邊緣加點漸變金粉，看起來會更好。周明雖然還有點不自在，但也提了個降低無線充電底座成本的辦法。

陸昭認真的記下每個建議，偶爾和蘇晚對視一眼。蘇晚心里明白過來，只要把自己的想法說清楚，又有陸昭的技術撐腰，那些質疑根本站不住腳。

傍晚討論結束，大家陸陸續續走了。蘇晚留下來幫陸昭整理文件，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剛才說的那個設計筆記……我都忘了放哪了，你怎么找到的？”

陸昭疊文件的手停了一下，耳朵有點紅：“上次在圖書館幫你撿筆，看到抽屜里有本舊本子，翻了一下發現是你的設計筆記……就記住了。”

蘇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原來他早就注意到了。看著他認真的側臉，她忽然覺得之前受的那些氣都不算什么了。有人把你沒說出口的心思好好放著，在你被人為難的時候站出來，這感覺……挺好的。

兩人走出討論室，夕陽正好照滿走廊。陸昭把更新后的3D模型遞給蘇晚看：“我把林溪說的金粉效果加上了，你看看喜歡不。”

云紋邊緣泛著淡淡的金光，在暖光下像撒了星星一樣，蘇晚一下子就看呆了。她剛想說好看，卻發現陸昭正盯著走廊拐角，眉頭微微皺著。

蘇晚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只看到一個白色的衣角在樓梯口一閃而過。雖然沒看清是誰，但陸昭沉下去的臉色讓她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了？”她小聲問。

陸昭搖搖頭收起平板，裝作輕松的說：“可能是路過的同學吧。”但他還是盯著那個拐角，眼神里有些蘇晚看不懂的東西，“我送你回宿舍，路上小心。”

走到宿舍樓下，蘇晚剛要說再見，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震了一下。一條陌生號碼的短信跳了出來：“別以為有陸昭給你撐腰就行了，你的設計稿，我還沒看完呢。”

雖然沒署名，蘇晚立刻猜到是誰發的。她攥緊冰涼的手機抬頭，看見陸昭還站在路燈下。燈光落在他身上，輪廓柔和，但蘇晚還是覺得好像有人在暗處盯著他們，渾身不自在。

陸昭發現她不對勁，快步走過來：“臉色這么差，怎么了？”

蘇晚把手機遞過去，看著他讀完短信后陰沉的臉，小聲問：“張雅……她還會找麻煩嗎？”

“別擔心，我會注意。”陸昭把手機還給她，語氣很肯定，“明天交作業前，我們再仔細檢查一遍所有文件，不給她機會。”

回到宿舍，蘇晚把設計稿攤在床上，盯著云紋發呆。那條短信像根刺，扎得她心里很不舒服，提醒她張雅不會就這么算了。走廊那個白色的衣角，還有陸昭沒說完的話，都讓她覺得明天交作業前還會出事。

手機又亮了，是陸昭發來的消息：“把設計稿電子版再發我一份，我加密存到云端做個備份。明早提前半小時圖書館見，一起檢查最終版。”

回了個“好”字，蘇晚心里稍微踏實了點。她點開陸昭之前發來的那些“修改記錄”截圖文件，想再找找有沒有能讓自己安心的證據。

截圖很多，都是代碼和文件的版本記錄，她看得有些眼花，很快就翻到了最后一張。

那是一張陸昭自己電腦桌面的截圖，好像是為了證明某個文件的生成時間。

蘇晚的目光掃過截圖，沒發現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她松了口氣，把注意力放回設計稿上，只覺得陸昭實在太細心了，連這種證據都提前準備好。

窗外的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她把對那個白色衣角和威脅短信的不安都壓了下去，想著明天順利提交就好。

可她并不知道，在那張被她忽略的桌面截圖角落里，一個叫“Plan B”的文件夾正靜靜的待著，修改時間正是今天下午三點。

陸昭，他到底預料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