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逆著光，輪廓被夕陽勾勒得很清晰，拉長的影子投在蘇晚的腳邊。蘇晚下意識抓緊了書包帶，指節用力到有些發白。她準備好的話堵在喉嚨里，最后只吐出一句含混的回應：“在、在我這兒……”

她低頭解開書包，指尖碰到黑色筆記本的磨砂表面，胸口一陣發緊。陸昭就站在她面前，視線落在她的手上，沒有出聲催促，只是安靜地等著。

“給你。”蘇晚把筆記本遞過去，眼睛看著地面，沒敢和他對視。遞東西的時候，她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腹，那股溫度讓她觸電般縮回了手，往后退了小半步。

陸昭拿過筆記本，手指在封面上停頓了一下。“謝謝。”他的聲音很平靜，“剛才在圖書館走得急，拿錯了……沒影響你吧？”

“沒有！”蘇晚立刻搖頭。她看見陸昭翻開本子很快地看了一眼，像是在確認什么。這個動作讓她的臉頰有些發燙，隨即想起了筆袋里的鋼筆。她手忙腳亂地翻找出來遞給他，“還有這個……好像也是你的。”

鋼筆的金屬筆身反射著夕陽的光。陸昭看到時，表情出現一絲停頓，然后接了過去，指尖撥弄著筆帽，“原來在你這兒。上次小組討論落在階梯教室，找了很久。”

“討論？”蘇晚總算抬起頭，看向他的眼睛。他的鏡片上有落日的光斑，眼神里似乎有笑意，“你也去階梯教室開會？”

“嗯，和陳陽他們談項目。”陸昭把鋼筆別進襯衫口袋，順手將筆記本抱在懷里，動作很隨意，“你經常去那里畫稿子？”

蘇晚點點頭，手指搓著帆布筆袋的布料邊緣：“那兒人不多，光線也好。”話音剛落，就聽到曉曉在旁邊咳嗽。她轉過頭，看到曉曉正拽著陳陽朝遠處走，還背著手對她做了個加油的動作。

遠處傳來陳陽的聲音：“陸昭，我們先去買水！你和蘇晚同學聊！”兩個人很快就走進了宿舍樓旁邊的香樟樹林。

周圍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遠處籃球場的拍球聲也變得模糊。蘇晚感覺周圍的空氣好像變稀薄了，呼吸都有些費力。她只好盯著自己的鞋看，不知道該說什么。

“你的鐘樓設計很有想法。”陸昭先開了口，語氣里是直接的欣賞，“云紋和金屬的組合，比市面上很多產品都好。”

蘇晚有些意外地抬頭：“你怎么會知道我的設計？”她沒給任何人看過方案的細節，連同學也只見過大概的樣子。

陸昭的耳朵邊緣有點紅，他把視線移向了遠處的落日：“早上在圖書館，不小心看到了你的設計稿。抱歉，不是有意的。”

這個說法聽上去沒什么問題，但蘇晚心里還是有疑點。筆記本里那些詳細的技術數據，不像是臨時起意能寫出來的。但她也不方便追問，畢竟兩人算不上熟悉。

“沒關系。”她小聲說，手指還在繞著筆袋的帶子，“其實還沒畫完，很多地方還要改。”

“如果技術上需要參考，或許我能提供一些信息。”陸昭把頭轉回來，目光很直接，“我們公司就在做文創和科技的結合，比如在金屬件里加智能燈。你的設計很適合這個方向。”

蘇晚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她的確想過給鐘樓掛件加上燈光，但不知道怎么在技術上實現。陸昭的話正好點醒了她。可她又有點遲疑，才剛認識就去麻煩別人，不太好。

陸昭似乎明白了她的想法，又說：“這也不算單方面幫忙。你的設計思路對我們公司的項目也許有啟發，算是互相參考。”他的眼神很坦率，沒有客套的意思，讓蘇晚放下了些戒備。

“那……先謝謝你了。”蘇晚嘴角向上牽動，臉上露出兩個梨渦，“如果真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我再問你？”

“可以。”陸昭點頭，拿出了手機，“加個微信吧，方便溝通。”

蘇晚捏著手機的指尖一緊，趕忙拿出手機打開二維碼。陸昭掃碼時，手指離她的手機屏幕很近。她看到他手腕上的表盤印著一個“星途科技”的標志，和筆記本上那張便簽的logo一模一樣。

“加好了。”陸昭收回手機，把筆記本抱在胸前，“我去找陳陽他們了。你……也早點回宿舍。”

“好。”蘇晚點頭，看他轉身要走，忽然想起一件事，馬上叫住他，“陸昭！”

他停住，回頭用詢問的眼神看她：“怎么了？”

“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蘇晚握著手機，聲音不大但很清楚。這個疑問一直盤旋在她腦子里，從筆記本上的稱呼，到他剛才自然的叫法，都不是一句“不小心看到”就能說通的。

陸昭的耳朵更紅了。他站定了幾秒，才低聲回答：“之前在學校的設計展上，看到過你的作品，署名是蘇晚。”他說完就轉過身快步走了，白襯衫的衣角在風里掃動。

蘇晚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香樟樹林里。她的手機還亮著，停在新好友的界面上，陸昭的微信頭像是幅簡單的線條畫——圖書館三樓的窗戶，陽光正好落在靠窗的座位上。

這個場景，和他筆記本里的那張速寫一模一樣。

蘇晚心里的疑團越來越大。一個設計展的署名，真的能解釋所有事嗎？那筆記本里詳細的技術數據，還有那張畫，又算什么？

她低頭看手機，陸昭的微信名叫“Z”，而筆記本扉頁的燙金字母是“L”。她忽然覺得，Z和L這兩個字母之間，似乎存在某種聯系。風從香樟樹林吹來，帶著植物的清氣。她指尖停在屏幕上，正想著要不要發一句感謝。

就在這時，手機屏幕亮了，跳出一條新信息。

來自Z：【你的帆布筆袋，很好看。】

緊接著，又是一條。

【上面的小兔子掛件，也是。】

蘇晚猛地抬頭，望向他消失的方向。最后一縷陽光也沉下去了，天色正在變暗。她下意識攥緊了筆袋角落那個毛茸茸的兔子掛件，那是她今天早上才掛上去的。

他到底……是什么時候開始注意自己的？

手機屏幕的光照在她發燙的臉上。之前所有的不解和疑問，此刻都指向了一個答案，一個讓她掌心出汗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