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瑤又垂下頭,“但奴婢相信,陛下所做一切,都是為了江山社稷。”
【為了江山社稷殺人?這馬屁拍得朕都快信了。】
周時野扯了扯嘴角,沒再追問。
……
天色漸漸暗下來。
今天他竟然好心情的沒讓扶瑤做飯。
宮女進來掌燈,燭火一盞盞亮起,將殿內照得通明。
晚膳時辰到了。
冷公公領著幾個太監提食盒進來,一道道菜擺上桌。
清蒸鱸魚、翡翠蝦仁、百合炒山藥、菌菇湯……確實清淡。
周時野在桌邊坐下,拿起銀筷,卻遲遲沒動。
冷公公使了個眼色。
一個小太監上前,每道菜嘗了一口。
這是規矩,防人下毒。
小太監嘗完,退到一旁。
須臾,他臉色忽然一變,捂著肚子跪倒在地。
“陛下……菜、菜里有毒……”
周時野臉色瞬間沉下來。
冷公公厲喝:“快傳太醫!把御膳房的人全押起來!”
殿內亂作一團。
扶瑤站在角落,看著那小太監嘴角滲出血沫,心里咯噔一下。
她視線掃過桌上那盤清蒸鱸魚。
魚眼睛有點渾濁。
不對。
不是菜里有毒。
是餐具。
她目光落在周時野手邊的銀筷上。
銀筷頂端泛著極淡的青色,不細看根本察覺不到。
“等等。”
扶瑤忽然開口。
所有人的視線齊刷刷投過來。
冷公公皺眉:“扶瑤,你……”
“筷子。”扶瑤指向周時野手邊,“銀筷變色了。”
周時野低頭看去。
銀筷頂端確實泛青。
他眼底寒意驟起。
冷公公撲通跪下:“奴才失職!奴才這就去查!”
“查?”
周時野將銀筷“啪”地拍在桌上,“查什么?查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敢在朕眼皮子底下動手腳?”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那小太監面前。
小太監已經疼得蜷縮成一團,滿臉冷汗。
“說。”周時野聲音平靜得可怕,“誰指使的?”
“奴、奴才不知道……奴才只是嘗菜……”
周時野冷笑一聲,抬腳踩在他手背上。
骨骼碎裂的輕響在寂靜殿內格外清晰。
小太監慘叫一聲,昏死過去。
扶瑤別開眼。
【又來了又來了,這瘋子……第二十一個死人……】
她心里罵著,卻忽然又聽見周時野的心聲。
【煩死了,又得換一批人。內務府那些廢物是吃干飯的嗎?連雙筷子都管不好。】
他收回腳,語氣不耐:“拖出去,扔亂葬崗。冷公公,今晚所有經手膳食、餐具的人,全部押入慎刑司。”
“是。”
冷公公揮手,幾個太監麻利地將人拖走。
殿內很快恢復安靜,只剩下桌上未動的菜肴和那副泛青的銀筷。
周時野坐回椅子上,揉了揉眉心。
【頭疼……這幫人是不是覺得朕脾氣好了?】
他抬眼,看向還站在角落的扶瑤。
“你。”
扶瑤上前一步:“奴婢在。”
“你方才怎么看出筷子有問題?”
扶瑤頓了頓:“奴婢……對毒物也略有了解。銀器遇砒霜會變黑,遇斷腸草汁會泛青。”
周時野盯著她看了片刻。
“倒是有點用處。”
他忽然道:“從今日起,你負責試菜。”
扶瑤:“……”不讓做方便面了,又讓試毒了?
她張了張嘴,想說陛下這活能不能換個人。
周時野補充:“用你的銀簪試。”
扶瑤松了口氣。
還好,不是讓她用嘴試。
她拔下頭上那根素銀簪子——
這是原主攢了半年月錢打的,便宜貨,但確實是純銀。
走到桌邊,她將簪子挨個插進菜肴里。
沒變色。
又碰了碰其他餐具。
碰到湯勺時,簪尖泛起極淡的青色。
“陛下,是湯勺。”
周時野臉色更冷了。
“好,好得很。”他扯了扯嘴角,“連湯勺都不放過。”
冷公公冷汗涔涔:“奴才這就去查……”
“不必了。”周時野打斷他,“朕親自去。”
他起身往外走,玄色衣擺拂過門檻。
扶瑤愣在原地。
冷公公回頭瞪她:“還不跟上!”
她這才反應過來,小跑著追上去。
夜色已深。
宮道兩側宮燈次第亮起,將青石板路照得昏黃。
周時野走得很快,扶瑤得小跑才能跟上。
一路往北,穿過兩道宮門,到了御膳房所在的院落。
院子里燈火通明,幾十個太監宮女跪了一地,瑟瑟發抖。
周時野站在臺階上,目光掃過眾人。
“今日經手晚膳的,站出來。”
七八個人膝行上前。
“誰碰過湯勺?”
一個瘦小的太監抖著聲音:“是、是奴才……奴才負責清洗餐具……”
周時野走下臺階,停在他面前。
“湯勺從何處領的?”
“從、從內務府庫房……”
“清洗時可發現異常?”
“沒、沒有……”
周時野彎腰,捏住他下巴:“再想想。”
太監嚇得眼淚直流:“奴才真的不知道……清洗時湯勺還是好好的……”
“好好的?”
周時野松開手,直起身,“那就是有人在你清洗后動了手腳。”
他轉身看向冷公公:“今日誰進過御膳房?”
冷公公躬身:“回陛下,除了當值的,還有……柳貴人宮里的一個小宮女,說主子想喝燕窩,來借燉盅。”
周時野笑了。
那笑容又冷又戾。
“柳貴人。”他重復了一遍,“她才暈過去幾個時辰,手就伸到朕的碗里了?”
他轉身往外走:“去長春宮。”
扶瑤跟在后頭,心里直打鼓。
這是要當場撕破臉?
長春宮離得不遠,一盞茶工夫就到了。
宮里靜悄悄的,主殿還亮著燈。
周時野一腳踹開殿門。
柳貴人正靠在榻上喝藥,見他進來,藥碗“哐當”掉在地上。
“陛、陛下……”
她慌忙下榻行禮,臉色蒼白如紙。
周時野沒叫她起來,徑自在主位坐下。
“朕聽說,你宮里的宮女下午去了御膳房?”
柳貴人身子一顫:“是、是臣妾想喝燕窩……”
“燕窩?”周時野打斷她,“御膳房的燕窩是給你喝的?”
柳貴人咬唇:“臣妾知錯……”
“知錯?”
周時野傾身,盯著她的眼睛,
“你錯在哪兒?錯在派人往朕的湯勺上下毒,還是錯在演技太差,暈都暈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