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再也顧不得陸江河之前的叮囑,瘋了一樣撞開房門沖了出來。
她撲到陸江河身邊,看著那一地的血,臉色慘白如紙,雙手顫抖著想要捂住傷口,卻怎么也堵不住那涌出的鮮血。
“別……別怕,死不了。”
陸江河咬著牙,額頭上全是冷汗,卻還強撐著想要把沈清秋護(hù)在身后。
“哈哈哈哈!打中了!打中了!”
李保田興奮得手舞足蹈,那張老臉因為狂喜而扭曲變形。
“劉大隊長!好槍法!這小子就是暴力抗法!打死他也是活該!”
“快!趁現(xiàn)在把他銬起來!連這個瘋婆娘一塊抓走!咱們這就去抄家!把他那些投機倒把的罪證都翻出來!”
劉強吹了吹槍口的煙,臉上掛著殘忍的冷笑。
見了血,他心里的顧忌反而沒了,既然已經(jīng)開了槍,那就必須把罪名坐實,把這小子整死,否則后患無窮。
“來人!給我把這對狗男女銬了!敢跟專政鐵拳對著干,這就是下場!”
幾個如狼似虎的糾察隊員拎著手銬,獰笑著圍了上來。
絕望,籠罩在陸家小院的上空。
……
時間倒回半小時前。
縣革委會大樓,書記辦公室。
縣革委會書記吳天明正坐在辦公桌前批閱文件,窗外大雪紛飛,屋里的暖氣卻燒得很足。
作為全縣的一把手,他這兩天心情正如履薄冰。
市委檢查組剛走,他正忐忑地等待著市里對這次檢查工作的反饋。
“滴鈴鈴!!!”
桌上那部紅色的保密電話突然急促地響了起來。
這部電話直通市委和省委,平時極少響起。
吳天明心臟猛地一縮,立刻放下鋼筆,整理了一下衣領(lǐng),這才恭敬地拿起聽筒。
“喂,我是吳天明。”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威嚴(yán)而急切。
“吳書記嗎?我是市委辦公廳,剛才在團(tuán)拜會上,市委書記和張組長對你們縣紅星大隊送選的那個長白臻品禮盒給予了高度評價!”
吳天明一聽是表揚,懸著的心剛要放下,還沒來得及高興,對方接下來的話卻讓他瞬間緊繃。
“書記特別指示:這是知識青年扎根農(nóng)村、文化賦能農(nóng)業(yè)的典型案例!”
“尤其是那個創(chuàng)作者沈清秋同志,還有負(fù)責(zé)運營的陸江河同志,這是咱們市里發(fā)現(xiàn)的文化瑰寶!”
“市委要求你們縣里立刻落實政策,對這兩位同志進(jìn)行重點保護(hù)和扶持!”
“絕不能讓他們在基層受了委屈!這是政治任務(wù)!”
“是!是!請市委放心!”
吳天明激動得滿臉紅光,拿著話筒的手都在抖。
“我們一定當(dāng)成頭等大事來抓!我這就親自去慰問!”
掛斷電話,吳天明興奮地在辦公室里踱步。
“紅星大隊?陸江河?沈清秋?”他念叨著這幾個名字。
“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政績啊!得趕緊安排車!”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開了,秘書小趙捧著一份文件走了進(jìn)來。
“書記,這是糾察大隊今天的出勤備案表,請您簽個字。”
吳天明心情好,隨手接過文件,漫不經(jīng)心地掃了一眼。
“劉強今天出動了?這么大雪天,他帶那么多人去哪?”
秘書小趙也是個實誠人,看了一眼記錄開口說道。
“哦,劉隊長說是接到了實名舉報信,說有個叫陸江河的搞投機倒把、資本主義復(fù)辟,性質(zhì)非常惡劣。”
“劉大隊長帶著一中隊全副武裝去抓人了,說是要抄家,還要抓典型。”
“啪嗒。”
吳天明手里的鋼筆掉在了桌子上,墨水濺了一文件。
那一瞬間,辦公室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吳天明臉上的笑容瞬間僵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從靈魂深處泛起的極致恐懼。
他的瞳孔劇烈收縮,死死地盯著秘書,聲音因為極度的驚恐而變得尖銳變調(diào)。
“你說什么?!劉強去抓誰了?!”
秘書被嚇壞了,結(jié)結(jié)巴巴地重復(fù)。
“抓……抓陸……陸江河啊……說是投機倒把。”
“我操他姥姥的劉強!!!”
平日里溫文爾雅的吳天明,此刻發(fā)出了一聲凄厲的咆哮,那聲音像是被人踩住了尾巴的貓。
他一把揪住秘書的領(lǐng)子,眼珠子都要瞪出血來了。
“那是市委剛才點名要保護(hù)的文化典型!那是書記心尖上的紅人!”
“劉強那個王八蛋拿著槍去抓人?還要抄家?!”
“他是想害死我嗎?!他是想拉著咱們?nèi)h的官帽子一起陪葬嗎?!”
吳天明瘋了一樣推開秘書,抓起桌上的電話想要打給紅星公社,但手抖得連號碼盤都撥不準(zhǔn)。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他狠狠地摔了電話,抓起衣架上的大衣,連扣子都顧不得扣,像頭發(fā)瘋的公牛一樣沖出了辦公室。
“備車!快!!”
“拉警報!全速去紅星大隊!!”
“通知公安局長!讓他帶人也給我往紅星大隊趕!”
“要是劉強那個畜生敢動陸江河一根汗毛,老子現(xiàn)場斃了他!!”
幾分鐘后。
一輛黑色的紅旗轎車和兩輛吉普車,拉著刺耳的警報,像是一道黑色的閃電,在滿是積雪的縣道上狂飆。
吳天明坐在后座上,死死抓著扶手,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一直在念叨。
“別出事!可千萬別出事!劉強你大爺?shù)那f別開槍啊……”
然而,墨菲定律總是生效的。
當(dāng)吳天明的車隊像瘋了一樣沖進(jìn)紅星大隊村口的時候,那一聲沉悶的槍響,正好穿透風(fēng)雪,傳進(jìn)了他的耳朵里。
“砰!”
吳天明聽到這聲槍響,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
完了。
響槍了。
那一刻,吳天明心里的恐懼瞬間轉(zhuǎn)化為了滔天的憤怒。
“沖進(jìn)去!給我撞開!!”
吳天明紅著眼睛對司機怒吼。
“轟!!!”
小轎車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直接撞開了陸家小院的籬笆墻,卷起漫天雪霧,硬生生橫插進(jìn)了人群中間。
車門被粗暴地推開。
吳天明跌跌撞撞地跳下車,連帽子歪了都顧不上扶。
當(dāng)他看到地上那一攤刺眼的鮮血,看到捂著肩膀搖搖欲墜的陸江河,再看到手里還拿著手槍一臉懵逼的劉強時。
這位縣委一把手,徹底暴走了。
他根本顧不得什么領(lǐng)導(dǎo)形象,也不管地上的雪滑不滑,幾步?jīng)_上去,輪圓了胳膊。
“啪!!!”
一聲清脆至極、響徹全場的耳光聲,狠狠地抽在了劉強的臉上。
這一巴掌用了吳天明全身的力氣,直接把一米八幾的劉強抽得原地轉(zhuǎn)了半圈。
“我操你祖宗的劉強!!!”
吳天明指著劉強的鼻子破口大罵,唾沫星子噴了他一臉,聲音都在劈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