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有個陌生男子找上二愣，說過幾日福源堂要開業(yè)，讓他帶人去鬧場，還先撂下幾十兩銀子，許諾事成后另有重賞。

于是二愣計上心頭，不如拽著自家婆娘演出苦肉計，既能完成差事，還能順帶訛福源堂一筆。

他低頭踹了女人一腳，見她疼得嘴唇直打哆嗦，心里暗笑：

這婆娘裝得倒挺像，瞧瞧這面色慘白的模樣，要不然也不會引起圍觀的人這么大反應。

“既是肚子疼，怎的不去請醫(yī)問診，反倒跑到我這糕點鋪來？”柳星顏眉頭微蹙。

二愣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嚷道：

“我家婆娘就是吃了你家糕點才疼的！要是先請了大夫給看好了，你不認賬咋辦？”

“我家婆娘在家洗衣做飯織布，一個人能頂倆勞力！你今日不賠三十兩銀子，這事沒完！”二愣一副無賴模樣。

圍觀人群頓時炸開了鍋，三十兩可不是小數(shù)目，這二愣簡直是獅子大開口！

柳星顏聽罷，便猜測此人是故意來鬧事訛錢的。

他自然知道塞點銀子能息事寧人，可眼下圍觀者眾多，一旦認下這壞名頭，這鋪子往后的生意怕是沒法做了。

柳星顏一步一步走上前。

他本就比二愣高出一頭，此刻居高臨下地睨著對方：

“你說她吃了我家糕點肚子疼，那你倒是說說，你們是什么時辰過來買的糕點？買的何種糕點？各買了多少？”

“這……這……”二愣一時語塞，根本答不上來。

他平日里摳搜得很，才舍不得真給他家婆娘買這么貴的糕點吃。

“若你記不清，我這兒可有賬?！?/p>

柳星顏朝小二使了個眼色，后者立刻取來今日的賬目。

他舉起賬本，挑眉道：“上面每筆買賣都記得明明白白，時辰、品類、分量一清二楚，就算你忘了時辰，總該記得買的品類，多少分量吧？”

柳星顏做事仔細，他前期做了這么大的招徠，必定會引來很多人的圍觀，其中不免有心思不純之人想要來攪局。

他特意囑咐伙計把每筆生意一筆一分一厘都記得細致，連客人的衣著、樣貌特征都標注得清清楚楚。

況且他從早晨到現(xiàn)在一直沒有離開過鋪子，壓根沒見過二愣的身影。

二愣眼珠一轉(zhuǎn)，瞥見桌案上供人試吃的糕點小樣：

“你這糕點難吃死了，我才沒買！我們是嘗的！”

“哦？品嘗的？”

柳星顏反問道：“既然是品嘗的，那為什么在場這么多人吃了都沒有事？”

“誰知道！保不齊他們是還沒發(fā)作，過會兒就得疼起來！”二愣冷哼道。

就在這時，二楞帶來的女人突然發(fā)出一聲凄厲的痛呼，捂著肚子在地上打起滾來。

柳星顏雖篤定二愣是來訛錢的，可這女人的樣子卻不像裝的。

他剛要吩咐人去請大夫，卻被二愣一把攔?。骸案缮?？你想不認賬？趕緊給錢！”

柳星顏拍掉他的手，皺眉道：“不請大夫，難道你忍心看她難受成這樣？”

“忍心？”

“忍心能當飯吃，能換銀子花嗎？”

說著，他從懷里拽出個臟兮兮的破布袋，隨便用手一卷，塞到女人的嘴里，狠狠道：“別嚎了！”

女人眼眶通紅，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滑落，瘦骨嶙峋的手在空中胡亂抓著，掙扎著想說些什么。

……

大哥二哥為了幫三弟隱藏身份，他們并沒有上前。

小奶團在人群后面，只聽聲音，看不到人，急得小短腿直打轉(zhuǎn)。

好不容易從人縫里擠到前頭，一眼瞧見地上的女人，指著驚訝的喊道：“呀！這個姨姨肚子里的小寶寶要出來啦！”

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前排圍觀者耳中。

眾人下意識看向女人的肚子，這才發(fā)現(xiàn)她雖是瘦得皮包骨頭，小腹卻高高隆起，形狀圓鼓鼓的，瞧著竟有些緊實。

“這小娃娃莫不是說對了？她這疼法，怕是要生了吧？”

“對??！可二愣不是說家里還有個剛滿一歲的娃嗎？這才多久，又懷上了？”

柳星顏也聽到了栗寶的話，當即不顧二愣阻攔，吩咐伙計快去請大夫和穩(wěn)婆。

又叫小二騰出一間內(nèi)屋。

此時女人已是面若潮紅，疼得指甲竟然把肚皮撓破了，露出幾道鮮紅的抓痕。

柳星顏快步上前，扯掉她口中的破布，女人死死的抓住他的手腕，啞著嗓子哀求：“救救我……”

柳星顏沒見過生產(chǎn)的產(chǎn)婦，此刻他也有些慌了。

好在穩(wěn)婆很快便氣喘吁吁地趕來，眾人紛紛讓開一條路。

她上前探了探女人的情況，急聲道：“哎喲！骨縫都開了，這是要臨盆了！咋還讓她在地上躺著！”

“快！快把人抬進屋里！”

二愣原本咄咄逼人，現(xiàn)在被嚇得杵在那里，像一個木墩子一樣。

他嘴里喃喃道：“生……生孩子？咋又懷上了？現(xiàn)在就要生了……？”

柳星顏懶得理會他，叫了幾個伙計趕緊將女人抬進內(nèi)屋。

緊隨其后的大夫給女人把過脈，連連搖頭：“產(chǎn)婦體質(zhì)太弱，脈象微弱，陰盛陽衰，這孩子想平安生下來，怕是難?。　?/p>

保不齊便是一尸兩命。

“他家不是剛添了個一歲娃娃嗎？怕是上回月子都沒坐好就又懷上了！”

幾個生過孩子的女人道。

“那身子能不虛嗎？上回生產(chǎn)的虧空還沒補上，這又要生，真是造孽啊！”

她們看向二愣的眼神瞬間充滿鄙夷，指責聲此起彼伏。

栗寶趁亂上前，小手輕輕觸到產(chǎn)婦的手指。

一股溫熱的氣息悄然從她指尖淌入女人腹中，產(chǎn)婦原本撕裂般的痛感竟驟然減輕了不少。

二哥哥連忙將擠到前頭的栗寶攬進懷里，剛才就是因為沒看好栗寶，讓他自己擠了進去，現(xiàn)在人多眼雜的，太不安全。

沒過一會，柳言明便發(fā)現(xiàn)不對。

懷中的小奶團沒了往日的嘰嘰喳喳，出奇的老實，只是靜靜地靠在他身上。

他一低頭，才發(fā)現(xiàn)栗寶竟蔫蔫地睡著了。

伸手一摸栗寶額頭，竟然燒的滾燙。

柳言明面色一緊，也顧不得等柳星顏出來，直接拉著大哥，二人一同奔回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