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栗寶不見了!”燕云芝眉頭皺起,放下手邊書卷。
“殿下,小小姐原在庭院里涂畫,奴婢去喚用膳時(shí),院中空無一人。”
雀兒撲通跪下:“掃院的下人說,午后許夫人來過,后來她身邊的阮碧讓打掃文湘閣,說草蟲擾人,其余便不知情了。”
“看著栗寶的迎春呢?”燕云芝站起身來,眼中帶怒。
“迎春……被人借口叫走了。”雀兒不敢抬頭。
公主殿下已許久沒有發(fā)這么大的火了。
“府中都搜遍了?”
“回殿下,各處都找了,唯獨(dú)……唯獨(dú)西南處的凌霄閣。”雀兒聲音細(xì)若蚊語。
那處平時(shí)冷僻,因關(guān)著“那人”下人們也不敢去那邊。
聞言,燕云芝心頭一緊。
無暇顧及其他,抓起外裳披在肩頭:“走,隨我去!”
夜色如墨,幾個(gè)下人舉著火把踉蹌追趕,竟險(xiǎn)些跟不上公主殿下的腳步。
一路心揪如絞,待趕到時(shí),眼前景象卻讓燕云芝怔住。
栗寶盤著小短腿與男人并排坐在石凳上,身后還蜷著只貓咪。
月光下,石桌上的油燈搖曳,將兩道身影拉得頎長。
栗寶正咿呀講書。
“蟲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尿,尿里……”小奶音軟糯,吐字含糊。
而本暴躁不止,瘋癲起來連人都會(huì)咬的男人,周身卻沒了半分暴戾。
此刻竟乖順地坐著,仿佛聽得仔細(xì),出奇地平靜,一動(dòng)也不動(dòng)。
“栗寶!”燕云芝快步上前,將小團(tuán)子緊緊摟在身后。
“你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栗寶找小兔子呀。”栗寶扒著娘親的衣袖,看向男人。
“栗寶沒找到兔子,卻遇到他啦。他說他迷路了,想回家。”
“誰?誰迷路了?”燕云芝懷疑自己聽錯(cuò)了。
栗寶小手指了指。
“這是你爹爹,你爹爹怎么可能迷路呢?這里就是他的家。”燕云芝道。
“不是爹爹,是爹爹身上的那個(gè)人。”栗寶搖搖頭。
“嗯?”
“他說他家在麓山,他與他娘子走丟了,他想回家。”
麓山?
燕云芝心頭一震。
大昭國的確有這個(gè)地方,但那地方遠(yuǎn)在千里之外,栗寶怎會(huì)知曉?
難道駙馬真的被什么孤魂野鬼附身了?
“殿下,駙馬身上的繩子不知怎么被人解開了。”下人捧著段麻繩上前。
燕云芝眸色沉沉,心中已大有猜測。
她將駙馬綁在此地也實(shí)屬無奈,若不是他屢次傷人,念及夫妻情分,她斷不會(huì)如此。
燕云芝語氣緩和了些:“把駙馬帶回屋,好生照料。”
下人見狀,便要取繩子再綁,卻被栗寶攔住:“不要綁爹爹呀!他說不會(huì)再咬人了。”
下人遲疑地看向公主殿下。
燕云芝思索片刻,頷首應(yīng)允:“那就先不綁了,帶回去吧。”
末了又補(bǔ)充句:“天冷了多給他加件衣服。”
吩咐完,她刮了刮栗寶的小鼻子,溫聲道:“乖栗寶,天色晚了,跟娘親回去吧!”
栗寶“哦”了一聲,抓著燕云芝的手晃了晃:“那栗寶以后可以多來看看爹爹嗎?”
爹爹一個(gè)人在這,平日里一定感覺很冷清吧!
“栗寶想的話,也是可以。但栗寶以后不能再一個(gè)人來了哦!”
“那栗寶拉上雀兒姐姐!”
雀兒身上有香香的味道,栗寶很喜歡她。
“可以。”燕云芝俯身抱起她。
與此同時(shí),文湘閣內(nèi)。
“什么?那死丫頭竟然沒事?”
柳熙羽收到信兒后,不敢置信。
她明明讓人解開了綁著哥哥的繩子,發(fā)狂的哥哥怎會(huì)沒傷了那丫頭?
“回夫人,門房說小小姐福人福相,已將駙馬安撫了。殿下也下令不再綁他了。”
“夫人,雖說駙馬沒將那丫頭傷著,但駙馬恢復(fù)了些許神志,也是件好事。”
“好事?”柳熙羽氣笑了。
“哐當(dāng)”一聲將茶杯砸在阮碧額頭。
阮碧咬著唇跪了下來,鮮血從她額頭上留下來,滴答到地上。
柳熙羽冷笑著:“要他醒來有何用?”。
她就要趁著公主府式微,一點(diǎn)點(diǎn)蠶食燕云芝手下家業(yè)。
她那個(gè)哥哥瘋著才好,最好一輩子瘋著!
回到主院,燕云芝當(dāng)即處置了懈怠的下人。
她知道因駙馬瘋癲后,公主府已大不如從前,府中人心浮動(dòng),難免有偷奸耍滑的。
今日之事,若不是栗寶將駙馬安撫了,后果不堪設(shè)想。
那新來的雀兒倒是不錯(cuò),是個(gè)機(jī)靈的。
原本因她剛來不久,只當(dāng)個(gè)粗使丫鬟,眼下見著,倒可送到栗寶身邊。
栗寶日后是要認(rèn)作嫡女的,身邊必須有可靠之人。
燕云芝又將玉錦喚來,語氣凝重:
“你去查查今天的事情,到底是誰將綁著駙馬的繩子解開的。另外,栗寶怎么會(huì)找到那里去的?”
府中凌霄閣冷清偏僻,到那里去的路彎彎繞繞。
按道理,栗寶不會(huì)這么輕易尋過去。
過了半日,玉錦腳步匆匆過來稟報(bào):
“公主殿下,奴婢已查明。”
“是許夫人將栗寶引至凌霄閣附近的,但那繩子不知是誰解開的。”
“又是她。”燕云芝聲音冷若冰霜。
“把人給我?guī)н^來,我親自問問。”
不消片刻,柳熙羽便被侍女領(lǐng)了進(jìn)來。
她頭上簪著燕云芝的碧玉螺鈿,襯得面色艷光流轉(zhuǎn)。
一臉茫然的樣子,似乎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是你將栗寶帶到凌霄閣的?”
燕云芝抬眼,目中無半分溫度。
這些日子,她念及柳熙羽哭訴許知府府中寒涼、下人伺候不周,求著留府靜養(yǎng),便給了她太多面子。
竟讓她忘了這公主府里,誰才是真正的主子。
聽到燕云芝的質(zhì)問,柳熙羽立刻紅了眼眶,一手撫上隆起的小腹,哭著上前半步:
“殿下息怒!臣女絕非故意將栗寶帶去凌霄閣的。前些日子阮碧說西南角跑來了兩只灰兔,還生了一窩幼崽,臣女想著栗寶定是喜歡的,才引著她去找兔子。”
“可中途臣女忽有急事,迫不得已離開了片刻,萬萬沒想到栗寶竟會(huì)遇上哥哥……還好栗寶平安無事,若是出了什么事,臣女怕是得愧疚的寢食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