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葉山真正動手之后,許然總算是明白了,他為什么能夠一劍敗三大真傳了。
在葉山手握著劍看向他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感覺自己的渾身上下到靈魂都被一股恐怖的氣機給鎖定了,自己的意識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
他使勁的想讓身子動彈,但是此刻他感覺周身似乎被無數的冒著寒光的劍刃包裹著一般,使得他渾身汗毛炸立,皮膚在隱隱作痛,身體在本能的抗拒。
似乎稍微動彈一下,就會瞬間被無數劍刃刺穿的感覺直逼他的腦海。
然后,就在他渾身僵立的站在那里,內心恐懼不安的等待著那些劍刃什么時候離開時,葉山動了。
一瞬間,他眼前的失去了全部的色彩,只有一抹無比耀眼的劍光閃過,然后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被無數利刃穿過,火辣辣的刺痛猛的涌向腦海,讓他瞬間失去了意識。
葉山的劍,根本無法躲開。
“得罪了。”看著閉上眼睛,倒在地上的許然,葉山收劍抱拳,輕輕地說了一句。
或許,這一次,許師弟倒下之后,就再也無法修行了吧。
葉山在心里嘆息一聲,自己是親手摧毀他道心和未來的人,但他的內心卻并沒有多大的愧疚。
身為一名劍修,他無法拒絕他人拔劍的請求。
再次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無法動彈的許然之后,葉山搖了搖頭,將劍收起便準備離開了。
此時他內心興致缺缺,原本他是想來看看許然這種天賦平庸之輩是怎么修行的。
但是因為許然的請求,卻搞得他興致全無。
對于許然這種想要通過直面生死來激發本能的行為,他沒有絲毫的欣賞,反而因此抹去了他心中所有的好感。
現在的他,內心對于許然,只剩下冷淡。
他欣賞堅強,不甘平凡的人,但卻不喜歡那種自以為是的人。
許然的行為,在他看來就是如此。
直面生死,并非是誰都可以做到的。
自己已經勸過他了,然而他還偏偏要嘗試。
如今這個結果,可不能怪自己。
葉山沒有再看許然,緩緩轉過身,然而他剛將一只腳抬起,身后卻傳來一道劇烈的喘息聲,伴隨著的,還有一個無比虛弱,但卻無比堅定的聲音:
“讓我……緩緩再……繼續。”
聽到這個聲音,葉山猛的瞪大眼睛,隨即他轉過身,看著用一只手撐著地面,正努力爬起來的許然,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許師弟你……”
他內心無比的震撼,方才自己可是沒有絲毫的留手,雖然并沒有傷到許然身體的分毫,但對于精神的沖擊,卻絕對是真實的。
曾經有一名真傳弟子,也和許然提出了相同的請求,對方直到過去好幾天才稍微緩過神來,后來對方直接辭去了真傳的位置,去往雜役院成為了一名執事,每天過得悠閑自在。
因為自那之后,對方就再也無法修行了。
葉山方才覺得許然自以為是,也是因為有過這樣的經歷,在他看來,連天才真傳都無法面對的事情,對方一個天賦平庸之輩,卻還偏要嘗試,這不是自作孽么?
然而,此刻許然卻站起來了。
哪怕親眼看到,還是令他意外和震撼。
許然臉色慘白的看著葉山,腦海中想起方才那一劍,眼中依舊有些后怕。
那是一種真正的面對死亡的感覺,說不清是什么感受,卻讓人有著無盡的恐懼,求生的本能想要拼命掙扎,卻怎么也抓不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只能絕望的看著身體使勁的往下墜落。
但也是如此真實的感受,讓他有種熟悉的感覺。
是的,熟悉乃至于有些親切。
作為一名帶著記憶穿越的人,他是真真切切的經歷過一次死亡的,甚至于他當時的意識還十分清楚自己已經死了。
也正因為如此,再次面對那種感受時,他的內心突然變得詭異的平靜,無盡的恐懼一掃而空。
不就是死亡么,又不是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我很有經驗的。
當然這只是他一閃而過的念頭,當他從那種死亡的感覺掙脫出來時,內心依舊充滿著恐懼和后怕,乃至于都不敢去回憶。
因此,他才會說出讓他緩緩。
哪怕是經歷過了,可是,人對于死亡的抗拒,卻是本能的,深入到靈魂、意識,乃至于每一個細胞,不愿再次經歷。
“師弟,你還準備繼續么?”過了好一會兒,葉山稍微平復了一下心情,看著許然問道。
許然聞言點了點頭,理所當然的回道:“當然了,方才只是葉師兄你單獨出手,我甚至連動彈一下都做不到,我讓師兄你陪練可是為了鍛煉自己戰斗天賦和意識的,都沒法反抗,那這訓練還有什么意義?”
“什么?”葉山一臉錯愕的盯著許然。
師弟他打算在面對死亡的時候,和自己動手?這種事情,是可以做到的嗎?
許然看著葉山的反應,有些擔心的問道:“葉師兄你該不會是反悔了吧?”
說完他輕輕點了點頭,“也對,陪我這樣的人訓練,對你而言確實是有些浪費時間了,沒關系,倘若師兄你覺得為難的話,盡管離去即可,不用顧慮我的感受的。”
葉山一臉無奈的瞥了許然一眼,自己說的是這個意思么?
隨即他深吸了一口氣,接著大手一揮,佯裝慍怒的說道:
“師弟你這是什么話,我葉山言出必行,既然答應你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反悔。”
“來來來,既然師弟你想要繼續,那我陪你訓練就是。”
他此時內心真的很好奇這位許師弟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不是說了讓我先緩緩嘛,這么著急做什么,呼,算了,既然葉師兄情緒這么高漲,那就繼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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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個月的時間,許然也不記得自己具體體會過多少次死亡的感受了,每一次,都讓他有種真實的經歷了一次死亡一般。
每次掙脫開來時,都是無盡的后怕,并且一次比一次更甚。
這種事情很奇怪,正常而言,一種事情經歷的多了,人會變得麻煩,乃至于最后什么感覺都沒有了。
但是唯獨面對死亡時,經歷的越多,感受的越清醒,內心和靈魂卻越加的后怕,越加的不愿意去面對。
不過,幸運的是,每一次,他都挺過來了。
并且這一個月的時間,他終于從葉山的氣機鎖定中,掙脫開來了,從最初的抬起一根手指頭,到最后直接揮劍抵抗。
后面半個月的時間,葉山會刻意壓制自己的修為境界,放慢動作,真的當起了他的陪練。
一位頂尖天驕的陪練,效果自然是拔尖的,僅僅一個月的時間,許然感覺比之前百年的收獲都大。
也因此,當一個月后青玄真人如同約定的一般,再次來指點他時。
在看到自己每一次的攻擊都被許然無比嫻熟且自然的躲避,然而還順帶以意想不到的刁鉆角度還擊的場景后,他頓時沉默了。
他望著眼前這個和一個月前相比判若兩人的許然,眼中充滿了疑問:
“你是怎么做到的?”
許然聞言遲疑了片刻之后,緩緩回道:“弟子有些機緣,得到了一位真傳師兄的指點,給我當了一個月的陪練。”
在經歷了無數次直面死亡的感覺之后,許然感覺自己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一般,對于戰斗的本能和理解直線上升,那些術法用的得心應手。
他再也不是那個面對戰斗時,手忙腳亂的人了。
這也驗證了他的猜測,自己之所以不擅長戰斗,完全是因為前世和之前的百年,太過和平安定,沒有經歷過危機,導致身體和意識懈怠的原因。
畢竟,面對危險時出手戰斗反抗是一個人與生俱來的能力,是生存的本能,又怎么可能有人不會戰斗呢?
只要經歷的多了,自然而然的就懂了會了。
青玄真人聽見許然的話,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隨即微微點了點頭,并沒有過多的詢問。
對方有什么身份背景亦或者是氣運機緣都和他無關,對于他而言,他只關心許然能不能提升術法和戰斗的能力,這是他身為傳功長老的職責。
如今許然既然已經徹底蛻變了,他也就沒有必要擔心了。
隨即他負手而立,看著許然說道:“既然如此,那么往后你自己好生修煉吧,當然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隨時來問本座。”
許然聞言趕忙抬手恭敬行禮,他內心對于青玄真人充滿了感激,這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長老和長輩,是一位真正的師長。
隨即他也沒有遲疑的提出了一個問題:“弟子內心有一種感受或者說意境,想將其運用到劍道和術法上,可是卻怎么也使用不出來。”
他說的是自己這一個月來所經歷的直面死亡的那種感覺,他想像葉山一般,將這種感受運用到自己的劍法時,可是卻怎么也做不到。
對此他也問過葉山,然而葉山卻是一瞪眼,然后理所當然的回了一句,“就這樣啊,很簡單的。”
聽到這個回答,許然額頭青筋暴起,克制著揮拳的沖動。
果然,自己跟天才無法溝通。
“哦。”青玄真人聞言驚疑的看了他一眼,隨即問道:“你現在能用到哪一步?”
許然思索片刻之后,隨即搖了搖頭,說道:“每當弟子想要抓住那種感覺時,就像是抓住了一把沙子一般,直接從手中流逝了,怎么也無法抓住。”
青玄真人微微頷首,“你太想抓住它了,過于刻意,只會做無用功,你應該將它當成一種自然的心情。”
“就如同憤怒傷心等情緒,試想一下,為什么一個人憤怒或者傷心的時候,其他人可以直觀的感受到對方的情緒呢?”
“這……”許然聞言微微一怔,他感覺自己懂了一點,但又沒有完全懂。
青玄真人看著他的反應微微一笑,隨即說道:“所謂的勢和意境,并非一定要像拔劍揮砍一般,使勁的揮出去,也可以將對方拉入到自己的心情世界之中,讓他感同身受。”
說完他不待許然反應,便揮了揮手說道:“好了,都說你悟性差,不過這次本座還就想讓你悟一悟,若是一年后,你還是沒有悟到的話,再來找本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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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許然來到青玄真人這里時,另一邊的葉山也找到了月青語。
“師姐,你安排進來的那位許然師弟,還挺厲害的,沒有傳言中的那么不堪。”
“哦?”月青語驚疑一聲,有些好奇的看向葉山,等待著他后續的話。
然而葉山卻并沒有回答,而是笑著說道:“我先不說,未來師姐自然會知道了。”
若是一般人面對這種謎語人可能會生氣,但是月青語沒有,她只是平靜的點了點頭,輕輕地說了一句,“那我期待著。”
葉山嘿嘿一笑,目光如炬的看向一個方向說道:“師姐你就等著吧,必然會讓師姐你大吃一驚的。”
月青語微微頷首,正準備回應什么,卻突然微微一頓,接著掏出傳玉符,當看到上面傳來的訊息之后,她臉色微變。
上面傳來的訊息只有一個內容:寧彩雀重傷垂死。